上午八點三十分(第4/5頁)

那個女人就是手提包的主人,梅勒妮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不,求求你,不要……

那個男人的胳膊慢慢地放下來。透過起伏的麥浪,梅勒妮看到了他手中的金屬暗淡的光。

鼬鼠的頭輕輕地彎下去,他好像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他退縮了。熊的臉上擠出了一絲冷笑。哈斯特朗太太用雙手捂住耳朵,感到十分恐懼。

梅勒妮一邊哭一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麥田,她看清楚了:那個模糊的人影蹲得越來越低,但還是比那個女人高。高高的麥子在七月狂風的吹拂下優雅地晃動著。那個男人的胳膊慢慢地舉起、放下,一次又一次。他的臉一直盯著躺在他前面的這個人。

哈斯特朗太太毫無表情地盯著鼬鼠。“……我們走……不打擾你們。我們不會……”

梅勒妮看到這個女人的蔑視和憤怒感到很安慰,她堅毅地緊閉著嘴。

鼬鼠和熊不理會她,他們押著蘇珊、哈斯特朗太太和梅勒妮向面包車走去。

面包車裏,這些年輕女孩兒在後座上擠作一團。熊把哈斯特朗太太和蘇珊推上車,並指了指自己的腰帶,那裏,他的手槍鼓鼓囊囊地凸顯出來。梅勒妮是在鼬鼠之前最後上車的人,她被推到車後面,緊挨著抽泣的雙胞胎坐下來。她用力地抱著她們倆,然後又把艾米麗和香農都摟在懷裏。

外面……外面是恐怖。

梅勒妮瞥了鼬鼠一眼,看到他在說:“聾子……他們所有人。”熊把他肥胖的身體擠到司機的座位上並發動了引擎。他看了看後視鏡,皺了一下眉,然後疾駛而去。

遠處,在帶狀柏油路的盡頭,是點點閃爍的燈光。熊按著方向盤上的喇叭按鈕,梅勒妮感覺到喇叭聲在她的胸腔內振動。

熊說:“人們,那些該死的……看我們……”然後,他把頭轉向一邊,後面的話就消失了。

鼬鼠沖著麥田大喊,顯然,那個男人答應了,鼬鼠點著頭。不一會兒,那輛灰色的雪佛蘭車駛出了麥田。盡管它被撞壞了,但還能駕駛。它駛到路肩處,停了下來。梅勒妮想從前排座位上看清麥田裏的那個男人,但光線太強烈,好像這輛車根本就無人駕駛。

車在加速行駛,搖搖擺擺地駛上了柏油路。面包車跟在後面,在輪胎卷起的藍煙所形成的模糊雲影中緩緩行駛。熊拍打著方向盤,轉身看了一會兒,對梅勒妮喊了一些話——憤怒、邪惡的語句。但梅勒妮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那些耀眼閃爍的燈光越來越近了,紅色、藍色和白色的光線交織在一起,像兩周前美國獨立紀念日時希布倫公園上空的焰火。當時她看到彩色的光束在空中交錯,感覺到白熱化的爆炸撞擊著自己的皮膚。

她回頭看到了警車,知道將發生什麽事情。前面會有上百輛裝有短波無線電話的警車聚集在那裏,會讓這些人把車開過去,然後從車裏出來。這些人會舉著手被帶走。學生們和老師將下車去警察局做陳述。這回她將錯過聾人表演劇團在托皮卡的演出,即使還有時間,但經過這場驚嚇,她已經無法讓自己上台朗誦詩歌了。

這次旅行的另一個原因是什麽?

或許這件事表明她不該去,或許不該制定那些計劃,這是一個預兆。

現在她想做的就是回家。回到她租的房子裏,在那裏鎖上門,喝一杯茶,然後再來一杯黑莓白蘭地,給在聖路易斯醫院的哥哥發個傳真,向他和爸爸媽媽講述這個故事。梅勒妮緊張時有個習慣,就是把自己金色的頭發纏繞在彎曲的中指上,其他手指則伸展著,這個手勢代表“陽光”。

突然一陣顛簸。熊把車駛離了柏油路,跟著那輛灰色的汽車來到一條泥土路上。鼬鼠皺著眉頭,問了熊一句什麽,梅勒妮沒有弄明白。那個大塊頭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向窗外吐了一口唾沫。拐了一個彎,又拐了一個彎,來到一個山村,這裏離河很近。

他們從一根電線下面穿過,電線上停留著上百只鳥,都很大,是一群烏鴉。

梅勒妮看著前面的汽車,她仍然無法看清他——那個司機,那個從麥田裏走出來的男人。起初,梅勒妮覺得他留著長發,過了一會兒,他看起來似乎是個光頭或者平頂,再過一會兒,他好像又是戴著帽子。

隨著一個急轉彎,灰色的汽車向右邊疾駛,開向一條狹窄的長滿野草的車道。梅勒妮猜想他一定看見了前面的那些警車——那些向他們飛馳而來的車是來救她們的。她眯起眼睛看著。不,他們前面什麽也沒有。面包車跟著雪佛蘭拐了彎。熊咕噥著,鼬鼠正回頭察看警察的車。

梅勒妮轉身看他們駛向何處。

不!她心裏想。

哦,請不要這樣。棒槌學堂·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