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黑夜行者的危險岔路 Chapter 11 詹妮弗的腿(第3/4頁)

這話說得過於狂熱和理想主義了,在我看來,這兩者往往是一種危險的組合。我覺得有點兒滑稽,“某人”也有同感,還不只一點點,他在德克斯特城堡的幽深地牢裏發出噝噝的低笑。他就是黑夜行者,那快活勁兒總是能激發我的興趣,讓我精神振奮。我想,真的嗎,黑夜行者會對一個“藝術”展覽有興趣?

我警覺地重新環顧展廳。屏幕四周,人們的低語不再像是出於對藝術的崇敬,直到這會兒我才發現這一片死寂中有種難以置信和震驚的味道。

我看看麗塔。她正皺著眉頭讀著小冊子,還一邊搖著頭。“我聽說過克裏斯·波頓,他是美國人,”她說,“不過這個誰,施瓦茨克格勒?”她磕巴了一下,畢竟她一直花工夫研習的是法語,而不是德語。“哦,”她臉紅了,“這上面說他切掉了自己的,呃……”她擡起頭看看展廳裏的人,他們都默默地看著屏幕上的內容。“哦,我的天。”她說。

“要不咱們走吧。”我說著,心底深處的朋友越發興致勃勃了。

可麗塔已經走過去站在了第一個屏幕前,看清楚上面顯示的內容後,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哆哆嗦嗦地像是要念一個很長很難的單詞。“這是……這是……這是——”她說。

我飛快地瞥了屏幕一眼,麗塔又對了。

屏幕上是一段視頻,一個年輕女子身著老式脫衣舞娘的裝束,手上戴著手鐲,後背裝飾著羽毛。和這身性感服裝所傳達出來的含義相反的是,她一條腿放在桌子上,靜止了十五秒之後,她搬起一個嗡嗡作響的桌鋸放在大腿上,頭向後一甩,嘴因為劇痛而大張。到此處,視頻又跳回到開始部分,整個情景重復播放。

“我的天哪,”麗塔說道,然後搖搖頭,“那是……那是特效。絕對是。”

我沒這麽肯定。首先,我已經得到黑夜行者的提示,這裏正在發生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其次,那女人臉上的表情非常熟悉,很像我之前從事的藝術工作中常看到的那樣。那種貨真價實的痛苦,我相當肯定。難怪黑夜行者在咯咯竊笑。我並不覺得好笑,假如這類藝術流行開了,我就得另外找樂子了。

不過這總算是一種有趣的糾結,我很願意看看大庭廣眾之下別的視頻都在演什麽。但我似乎真的對麗塔負有某種責任,這些顯然不是她看完以後還能保持臉不變色心不跳的東西。“好啦,”我說,“咱們去吃些甜點吧。”

她卻只是搖著頭重復說:“肯定是特效。”說完便挪到下一個屏幕前。

我跟著她走過去,另一段十五秒的視頻中,年輕女人穿著一樣的服飾。在這段視頻裏,她看上去正在從自己的大腿上切肉。她的表情已經變為一種麻木而持久的痛楚,好似痛得太久,她已經習慣了,但還是會覺得痛。奇怪的是,我曾在文斯·增岡在我“告別單身之夜”的聚會上播放的電影中看到過這表情,我記得那部片子叫《單身漢俱樂部》。女人低下頭,注視著膝蓋以下到脛骨六英寸的地方,那兒的肉被剝離,骨頭露了出來。她臉上有一種表演成功的滿意神情。

“哦,我的天。”麗塔喃喃著,然後挪向下一個屏幕。

我一直認為麗塔是個甜蜜愉快、樂觀積極的女人,跟桑尼布魯克農場的麗貝卡39似的,路邊的死貓都能引她落淚。可是此刻她卻一步一步地瀏覽著顯然大大超過她想象的可怕展覽。她知道下一個視頻會同樣栩栩如生,不忍目睹。可她並不轉身離去,而是靜靜地走向下一個屏幕。

更多觀眾進來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慢慢浮現出震驚的表情。黑夜行者顯然很欣賞這一切,可我開始覺得整件事兒有些無聊。我沒法兒感受其中的意義,也沒法兒從觀眾受罪的表情中找到什麽樂子。說到底,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好吧,詹妮弗從自己的腿上切了些肉下來,可那又怎樣?幹嗎要折磨自己呢?生活本身已經夠折磨人的了。她想要證明什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麗塔似乎很想讓自己再難受些,她殘忍地從一個屏幕挪向另一個屏幕。我沒辦法,只得跟在她身後,紳士般地忍耐著她每次看到新的視頻時發出的驚呼:“哦,天哪,哦,我的天哪。”

在房間遠遠的另一頭,一大群人正看著墻上的什麽東西,從我們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金屬框的邊緣。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清楚地表明那是真正的好東西,是演出的精華部分,我有點兒忍不住想馬上過去,然後好結束整件事情,可麗塔堅持按部就班地看下去,一個也不漏過。每一段視頻都顯示那女人在對她的腿進行可怕的操作。最後一個視頻比別的稍微長一點兒,她正靜靜俯看著自己的腿,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膝蓋和踝骨之間除了一節光滑雪白的骨頭,什麽都沒有;一段白骨的盡頭是腳上完好無損的皮肉,看上去非常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