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莫洛克的信徒 Chapter 7 夜闖民宅的神秘人

就我對人類的畢生研究來看,我發現不管他們怎麽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阻止星期一的到來。人們全都跟嗡嗡嗡的工蜂似的必須回歸那悲慘、無聊的苦役生涯。

這個想法總能讓我心情變好,因為我喜歡在所到之處分享我的快樂。我早上出現在辦公室時帶了一盒面包圈,算是為驅趕星期一的陰霾而做的一份小小貢獻,結果還沒等我走到我的辦公桌邊,面包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瓜分殆盡。

文斯·增岡看上去跟我一樣沒精打采。他鉆進我的小屋,臉上帶著一驚一乍的表情。“天哪,德克斯特,”他說,“哦,老天爺。”

“我想給你留一個的。”我說,猜想著能讓他這麽生氣的只能是面包圈被一掃而光的事實。可是他搖搖頭。

“天哪,我簡直沒法兒相信。他死了!”

“我肯定這和面包圈沒關系。”我說。

“我的天,你還要去找他呢,你去了嗎?”

“文斯,”我說,“我希望你深吸一口氣,完全從頭開始說,而且假裝咱倆說的是同一種語言。”

他瞪著我,好像發現自己雞同鴨講。“靠,”他說,“你還不知道呢,是吧?”

“你的語言技巧退步了,”我說,“你最近一直跟德博拉聊天?”

“他死了,德克斯特。他們昨夜發現的屍體。”

“好了,我肯定他會死得夠久,讓你有充足的時間跟我說清楚你他媽的想說什麽。”

文斯眨著眼,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而且變得潮濕。“曼尼·波爾克,”他喘著氣,“他被謀殺了。”

我得承認我的心情挺復雜。一方面,別人把我出於良心不安而束手無策的小怪物幹掉,我當然不怎麽難過;可是另一方面,現在我得再去找個餐飲策劃了。而且,啊,對了,我還得給負責調查的警察提供些證詞。

我為整件事情將給我帶來的麻煩生氣。不過哈裏曾經教過我,對於熟識的人的死訊,反應實在不該是這樣的。於是我使勁兒把臉扭曲到近似驚愕、關注和痛苦的表情。“哦,”我說,“我不知道。他們查出是誰幹的了嗎?”

文斯搖搖頭。“他沒仇人,”他說,好像不覺得他的話對於任何一個認得曼尼的人來說有多不靠譜,“我是說,所有人都敬畏他。”

“是啊,”我說,“他上了雜志,鼎鼎有名。”

“我簡直不相信會有人殺了他。”他說。

我的心裏話是“我很難相信居然過了這麽久才會有人要了他的命”,不過這話說出來不合適。“嗯,我相信肯定能查出來的。誰辦這個案子?”

文斯看著我,好似我剛剛問他明天太陽是不是還能升起。“德克斯特,”他驚奇地說,“他的頭被切下來了。跟大學的那三個一樣。”

我年輕的時候還盡全力融入過社會,我踢過一陣兒足球,有一次我被狠狠撞在胃上,有幾分鐘都不能呼吸。這會兒我的感覺跟那次有些像。

“哦。”我說。

“所以自然而然他們把案子給了你妹妹。”他說道。

“自然而然。”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擊中了我,因為我畢生熱愛諷刺藝術,所以我問道:“他沒有也被烤熟吧?嗯?”

文斯搖搖頭。“沒有。”他說。

我站了起來。“我得去跟德博拉談談。”我說。

當我到了曼尼的公寓時,德博拉完全沒情緒談話。她正彎腰對著卡米拉·菲格,後者正從窗旁的桌子腿上取指紋。她沒擡眼看我,於是我溜進了廚房,在那兒安傑爾正俯身看著屍體。

“安傑爾,”我說,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真是姑娘的頭嗎?”

他點點頭,用一支筆戳著腦袋。“你妹妹說,那可能是在洛韋藝術博物館發現的那個女孩的頭,”他說,“那些家夥把她的頭放在這裏,是因為這家夥是個同性戀。”

我低頭看看兩個創口,一個在肩膀上面一點兒,另一個在下巴頦稍微靠下的地方。頭上那個刀法跟我們以前在屍體脖子上發現的相似,切得整齊仔細。在應該是曼尼的軀體上的那刀則潦草得多,好像是匆忙間做的。兩個刀口的邊緣被仔細拼在一起,不過當然沒那麽嚴絲合縫。即便靠我自己,不用內心聲音在耳旁低語,我也能看出這有些不同尋常。小涼手指頭又在我的脖子後面畫著,這也說明這個不尋常應該很重要,甚至或許能解決我眼下的問題。可是除了這點兒含混不清的小提示以外,我什麽線索都沒有。

“還有另外的屍體嗎?”我想起來可憐的受氣包小福子,便問安傑爾。

安傑爾聳聳肩,頭也沒擡地說:“在臥室,被一把菜刀結果了。他們把頭給他剩下了。”他聽上去有點兒生氣,好像在氣怎麽會有人費了這麽半天勁兒卻沒有割下頭。我朝臥室走去,在那兒,我妹妹正和卡米拉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