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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對訪客說聲抱歉。下面我要寫的內容絕對不會讓你感到快樂,全都是些老男人的泣血之言。不想讀這類文字的人,請馬上離開吧,這是我的請求。”

看來這就是故事的起始了。

迄今為止的文章用的都是敬語,但空了幾行之後,作者寫道:“從此處開始,改用第一人稱小說文體。”接著進入正文。

故事的內容,殘酷無比。

“五個月前,我去了北海道的日高地區。我想以阿伊努族為題材拍一部電影,為了解阿依努文化和差別的實際情況,去那裏取材。制作人水城義郎與我同行,晚上,我們一邊對著土特產咂舌,一邊討論著新電影。我們達成一致,那不是一部陰暗的社會派作品,而是一部從新角度觀察阿伊努族的鮮活影片。

“第三天早晨,電話來了。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個我不熟悉的號碼。接起來一聽,是警察。我有了不祥的預感。從警察那裏是得不到什麽好消息的。

“‘請您鎮定地聽我說。’

“果然,警官用低沉的聲音開了口。那個瞬間,我腦海裏閃過的是‘交通事故’。是不是家裏的誰遇到了交通事故?

“但警官接著說的是這樣一句話。

“‘您家裏出了大事。’

“既然是家裏,那就不是交通事故了。接著,我想到了火災。所以便問道:

“‘是不是著火了?’聲音有些顫抖。

“‘不,是中毒事故。硫化氫。’

“我沒能聽清警官的話。不,其實是聽到了,但完全出乎預想之外,無法在腦海中形成對應的文字。

“‘誒,那是什麽?是什麽事故?’

“‘中毒。這話非常難以啟齒,您的家人中毒身亡了。’

“當時我連氣體中毒都沒能聽清,只有最後一句話傳進了耳朵裏。心臟狂跳,全身的血就像一下子被抽幹了似的。

“‘是誰?誰死了?’

“我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您的太太和女兒。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深感遺憾,謹向您致以最沉痛的問候。’

“借用一個老套的說法,我當時腦海裏一片空白。之後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據水城先生說,我緊緊攥著手機,渾身一個勁兒地顫抖。

“我扔下所有工作,乘飛機返回。在機艙裏,我一直用毛巾按著眼睛,淚水怎麽都止不住。途中,空中小姐還擔心地問了我幾次,我很感激,但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我一邊哭,一邊瘋狂地想著:為什麽,為什麽?因為我家發生的這起悲劇,似乎很可能並不是一起事故。

“在腦子一片混亂的狀態下,我和警官進行了幾次交談,終於弄清發生了什麽。這些內容真實可信,雖然我寧願認為那都是謊言,但最後也只能作為事實接受下來。

“這天早上,一個晨跑的男子在我家附近聞到了一股硫磺味。他馬上按響附近人家的門鈴,請求報警,因為使用硫化氫自殺的事兒最近傳得沸沸揚揚。

“警方很快趕到,進入房間後,發現我的妻子由佳子、女兒萌繪、兒子謙人已經動彈不得。由佳子和萌繪被確認當場死亡。還有生命反應的謙人被送往醫院,但尚未恢復意識。

“最讓我感到震驚的是,硫化氫是在萌繪的房間裏產生的。房門上貼著一張紙條,寫著‘硫化氫制造中’。

“萌繪打算在房間裏自殺,卻連累了由佳子和謙人。

“為什麽?

“我想問的當然是萌繪。她只有十六歲,為什麽非要選擇死亡?她究竟懷有什麽樣的痛苦?

“我也想問妻子由佳子。對女兒的煩惱,你沒有發覺嗎?她苦惱得甚至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一無所知嗎?你們終日在一起,為什麽就沒發現危險信號?你還算是個母親嗎?

“當然,這只是遷怒於人罷了,也是對責任的逃避。身為父親,有義務發覺女兒的異常。因為工作很少回家,這不是理由。我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但如果不把怒火發泄在什麽地方的話,我恐怕會精神失常的。”

第一篇博文結束了。發生了這樣的事,難怪會覺得自己被拋棄在黑暗中。單單接受事實就要花費不少力氣了吧。五個月後竟然能重新振作起來,青江感到十分佩服。

失去妻女的悲傷,有兒子的青江自然不難想象,那恐怕只能用噩夢來形容。或許甚至會想到死。這樣想著,青江打開下一篇博文,題目赫然是《一心求死》。

“在警署的遺體安置室裏,我見到了由佳子和萌繪的遺體。兩人都穿著睡衣。我記得那衣服,但看到遺體的時候,卻依然無法相信那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兒。只能是出於精神上的原因了吧。

“如果讀者中有人曾想過使用硫化氫自殺,不說別的了,請打消這個念頭吧。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死,最好還是選擇別的方式。硫化氫會讓人走得很安詳,這種話絕對是假的,不然,怎會變得面目全非?那膚色,全然不是人類該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