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葛品連之死(第2/3頁)

到了下午,葛品連開始喉中痰響,口吐白沫,已經無法回答小白菜的問話。小白菜急忙托王心培夫婦去找母親王氏和公婆喻氏。眾人趕到時,葛品連目光直視,雙手不斷在胸口亂抓,只是張不開口,說不出話來。這時候,眾人才想起去請大夫。大夫找來診斷後,說是患了痧症,要用土辦法萬年青、蘿蔔子煎湯灌救。然而湯灌下去後,葛品連依舊昏迷不醒,撐到傍晚,終於氣絕身亡。

眾人悲痛欲絕,然而哭過之後,就要商議如何操辦後事。商議的結果,是將屍體停放兩天後再出殯。喻氏愛子心切,細心地給兒子擦洗了身子,並換了幹凈衣裳。因為大夫診治在先,屍體也沒有任何異常,在場眾人都以為是痧症致死,並沒有什麽疑問。中國有句老話,叫做“寡婦門口是非多”。這似乎成了小白菜的讖語,她當上寡婦才一天,是非就不請自來地找上了門。

葛品連死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初十的晚上,屍體的口、鼻內開始有淡淡血水流出(據《洗冤錄》記載,流火最忌桂圓,服之口鼻流血足以致死)。葛品連義母馮許氏見後疑心大起,提出義子死因可疑。喻氏過來仔細查看,發現兒子屍體發青,口鼻確實有血水流出,聯想到兒子死前雙手不斷在胸口亂抓的慘狀,開始懷疑兒子是中毒而死。喻氏叫來兒媳小白菜盤問,小白菜一口咬定丈夫是痧症致死,並無別事,但她驚慌的神色反倒令人更加起疑。

當下,喻氏與眾親友商議,決定請官府前來驗屍,如果不是中毒就入殮出殯,如果是中毒致死就追究兇手。喻氏為此請來了倉前鎮地保王林。王林查看過屍體後,也認為是中毒跡象,支持喻氏告官。當晚,喻氏火速請人寫好了呈詞。呈詞中只說葛品連死因不明,請求官府驗屍,並未提及其他人。次日一大早,便在王林的陪伴下向余杭縣衙遞交了呈詞。

余杭知縣劉錫彤接到呈詞後,立即叫來門丁沈彩泉和仵作沈祥,準備帶領一班衙役前去王心培家驗屍,看是否是兇殺案。就在眾人正要出發的時候,應約來給劉錫彤看病的陳湖(竹山)到來。陳湖與劉錫彤是無話不談的密友,劉錫彤便對陳湖講了葛品連之死蹊蹺。陳湖聽了,頓時如獲至寶地興奮起來,大談街頭巷尾聽來的關於葛品連妻子小白菜與新科舉人楊乃武的風流韻事。

這陳湖本是個秀才,因為懂得一點醫道,時常到縣衙給人看病。他平日就已經與楊乃武不和,還曾經被楊寫詩罵過,早就懷恨在心,而楊乃武又新中舉人,更令他妒火中燒,這下可逮著了機會,便不遺余力地誹謗楊乃武,恨不得要將小白菜與楊乃武那點捕風捉影的傳聞說成是真的。又提到當時葛品連為避嫌疑搬離楊家,從此夫妻失和,一次打架後小白菜還要出家。又說葛品連年紀輕輕,竟然暴死家中,內中肯定另有別情,街坊鄰居都認為是楊乃武與小白菜合謀下毒。

陳湖一番繪聲繪色的話,令劉錫彤興趣大起,不斷追問更多細節。陳湖也滔滔不絕,添枝加葉,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往外倒,只求能扳倒楊乃武。二人的談話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中午。

陳湖走後,劉錫彤帶著一幹人趕到王心培家。第一眼見到“美而艷”的小白菜,劉錫彤就留下了輕佻放蕩的印象。待再看到矮胖的葛品連屍體時,心下對陳湖講述的潘金蓮、武大郎、西門慶的故事又相信了幾分。這潘金蓮是小白菜,武大郎是葛品連,西門慶當然就是楊乃武了。

當時天氣正熱,葛品連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臭,全身變為淡青色,尚未完全僵硬;肚腹開始水腫發脹,有十多個大水皰;口鼻內有淡血水流出,直入眼耳。當時法醫檢驗均以宋代著名法醫學家宋慈的《洗冤錄》為準繩,《洗冤錄》中記載死者中毒後的特征是:“牙根青黑,七竅流血,嘴唇翻裂,遍身小皰。”葛品連屍體症狀明顯與《洗冤錄》中記載不符。

仵作沈祥隨即將銀針探入屍體咽喉,銀針立即變為青黑色。抽出銀針後,用皂角水擦洗,青黑色並不消失。這一點,卻是符合《洗冤錄》中“用銀針刺喉,銀針變暗擦之不去”的記載。

古代說的毒藥主要是指劇毒的砒霜,成分為三氧化二砷。從化學原理上來說,銀的金屬性質穩定,與三氧化二砷是不能起反應的。也就是說,真正致人死命的純凈砒霜是不能使銀變黑的。但古代的生產技術落後,致使砒霜裏都含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雜質。而恰恰是這雜質中的硫與銀接觸後可立即起化學反應,在銀的表面生成一層黑色的硫化銀。而在實際生活中,有些東西並沒有任何毒性,卻含有硫,比如雞蛋黃,因而用銀針插入蛋黃也會變黑。而一些劇毒但是不含硫的物質,如農藥、氰化鉀、氰化鈉等,卻不能使銀針變黑。當然含硫的物質中也有一些是有毒的,如亞硫酸鈉。因此單憑銀針來驗毒實際上是有很大局限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