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黑手伸進了皇帝腰包

乾隆四十五年(1780)八月十三日,是乾隆皇帝的七十大壽。一時間,舉國歡慶,甚至連六世班禪都親自趕到北京為皇帝祝壽。各路官員也紛紛行動,挖空心思地準備壽禮進貢。各種各樣的地方土儀、古玩字畫、金玉珠寶,源源不斷地運往京師,只為博皇帝歡顏。

在堆積如山的禮品中,乾隆皇帝一眼就留意到了浙江巡撫王亶望進獻的一件玉山子(大的玉石雕刻),青色的玉石上雕琢著四面相通的山水人物圖,布局均衡,層林疊翠,淡雅寧靜,韻味悠長,堪稱絕世之寶。尤其是在靠近山頂的石壁上,陰刻篆書“古稀天子”四個字,取自唐代詩人杜甫之詩句“人生七十古來稀”,既暗合了皇帝的年歲,又表明乾隆是千古一帝。

乾隆皇帝一見到這件玉山子,目光再也無法離開,他將玉山子拿到手中摩梭不已,幾乎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心情暢悅之下,再看王亶望進貢的其他珍寶,也件件都是奇品:玲瓏剔透的玉瓶,古樸莊重的奇石,等等。他口中不說什麽,內心深處卻直誇王亶望會辦事,不愧有“能臣”之名,但心中也有所遺憾:這些東西,他不能全部留下。

原來清朝有制度規定,凡各地方官員上貢物品,須得進九回三。比如說,地方官進貢了三件物品,皇帝須退回一件,依此類推。這是成例,表示皇帝不貪圖財物的意思。乾隆貴為天子,卻也不好公然破壞制度,反復權衡下,只得留了幾件最中意的物品,再將剩下的按成例割愛發還給王亶望。

東西是退回去了,但乾隆皇帝卻一直還惦記著,希望將來能有一天將那些奇珍異寶盡數納為己有。當然,他可以等待王亶望再次進貢。但一般而言,東西一旦發還,地方官員都會認為不中皇帝的意,決計再不會上貢。也就是說,乾隆皇帝念念不忘的那些東西,應該是不可能再見到了。當然也並非絕不可能,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那些奇珍異寶,那就是抄家。退回去的東西,自然是落入了王亶望的腰包,一旦王亶望犯事,乾隆皇帝便可將其家產包括那些金銀珍寶全部抄沒入公。當時所謂的“公”是指管理皇帝家務的內務府,其實就是皇帝自己的小金庫。

乾隆皇帝的父親雍正對待政敵手段毒辣,曾有“抄家皇帝”的外號,而乾隆之手段,也不亞於其父。傳說之前乾隆皇帝一心查究雲貴總督李侍堯,甚至專門派心腹和珅前往雲南調查,就是因為得知李侍堯有一筆巨額財富。李侍堯曾任廣州將軍、兩廣總督。廣州是當時重要的貿易口岸,外快極多,在廣州為官也一直被視為肥缺。而李侍堯在廣東為官長達十四年,本人又是個喜歡撈錢的大貪官,聚斂的錢財可想而知。乾隆皇帝晚年重奢靡、好鋪張,即使是貴為天子,也常常因為太浪費而感到錢不夠用,他重用和珅,就是因為和珅善於理財撈錢。在缺銀子的情況下,籍沒一兩個大貪官的家產,無疑是最快的獲取外快的途徑。李侍堯誠然貪汙納賄,並不是什麽好官,但他就是因為錢包太鼓,引起了乾隆的注意,所以才獲罪下獄,落得個身無分文的下場。而乾隆皇帝得了錢財後,也就心滿意足了。他沒有殺李侍堯,而且很快將李侍堯起用為陜甘總督,並負責調查甘肅捐監冒賑案的事實確實有力地支持了這種說法。

正因為乾隆皇帝素來對貪官家產十分在意,因而當甘肅捐監冒賑案中王亶望等人伏法後,便迫不及待地派出多方人馬查抄王亶望家產:由山西巡撫雅德負責追繳王亶望家鄉山西臨汾全部資產,由大學士英廉負責查封王亶望在京師投資生息的所有店鋪,由閩浙總督陳輝祖負責追繳王亶望杭州寓所財產,由兩江總督薩載負責清查王亶望在蘇州的財產,由兩淮鹽政圖明阿則負責追查王亶望在揚州等處投資營息的財產。

當時王亶望家資饒裕,遠近聞名。除了在任上大行貪汙納賄之事外,王亶望本人是山西人,自古晉商以擅長經商聞名,王亶望也不例外,極擅長營運,因而除了地產、店鋪、房屋、金銀、珠寶等直接財產外,還有不少隱匿產業。有皇帝的欽命,各個受命查抄的大員自然不敢怠慢,傾盡全力窮追猛打,勢必一分一毫都不能落下。

別處略過不提,這裏只說閩浙總督陳輝祖負責查抄的王亶望杭州寓所財產,也就是乾隆皇帝最為關注的一塊。早在乾隆皇帝下諭命陳輝祖訊問王亶望甘肅捐監一事時,陳輝祖已經有“先見之明”地封查了王亶望的寓所,查獲了金銀等大量資財。這次再奉廷寄後,陳輝祖立即又派出大量精幹屬員到杭嘉湖三府(當時天下最為繁富的地區)追查王亶望的隱匿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