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訪問(第3/4頁)

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一個人,究竟是在什麽樣的心境下,會把一個女人肢解成七零八落的幾塊?

如果他那時就在自己眼前,杜成一定會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看看裏面到底有些什麽。

而且他相信,當時,老夥計們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樣的。

即使,他們最終因為這起案件反目成仇。

杜成點燃一支煙,微閉雙眼,竭力讓自己放松下來。這裏曾棄置過一個女人的軀幹,那麽,不管經過多久,一定會有某種氣息留下來。他要抓住這種氣息,然後溯源而上,直至回到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夜裏,看清他的臉,抓住他的手,把鐐銬牢牢地戴在他的手上。

“喂,那位同志!”

杜成睜開眼,回過頭,看見一個提著掃把和簸箕,穿著一身環衛工人制服的老人正嚴肅地看著他。

“這裏不許小便!”

半小時後,杜成把車停在鐵東區萬達廣場門前,眯起眼睛打量著這座四層商廈,最後,在商場入口處看到了“平江路87號”的門牌。他從副駕駛座上拎過挎包,拿出那張1990年的地圖,找到平江路87號機車廠家屬區的位置,用紅色簽字筆畫上一個叉,隨即,駕車離去。

下午兩點十五分,杜成已經坐在機車廠(現已更名為北方機車制造集團)人事科的辦公室裏。辦事員查找档案後,把他支到了離退休辦公室。

在離退休辦公室,杜成得知“11.9”殺人碎屍案的被害人張嵐的丈夫溫建良已經在兩年前退休,住處不明,但能查到他的手機號碼。杜成把號碼抄在記事本上,道謝後離開。

在廠門口的路邊攤上,杜成買了一個手抓餅。他坐進車裏,邊大口吃著,邊撥通了溫建良的手機號碼。幾秒鐘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聽筒中說:“喂?”

“你好。”杜成咽下嘴裏的食物,“是溫建良先生嗎?”

“是我。你是?”

“我叫杜成,是鐵東分局的。”

“分局?”溫建良的聲音有些猶疑,“你是警察?”

“對。”

“你……有什麽事兒嗎?”

“我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什麽情況?”溫建良又追問了一句,“哪方面的?”

“不是公事,是我個人想找你聊聊。”

“那不必了。”溫建良立刻回絕,“我不認識你,沒什麽好聊的。”

“是關於你妻子的案件。”杜成頓了一下,“我是當年的辦案人之一。”

“嗯?”溫建良顯然覺得很意外,“你想聊什麽?”

“能見個面嗎?”

溫建良猶豫了很久,最後說道:“好吧。”

杜成松了一口氣,用脖子夾住電話,掏出筆。

“你的地址是?”

門打開的一瞬間,溫建良就認出了杜成。

“我記得你,那會兒你比現在壯實,頭發也多一些。”

杜成笑:“都過去二十多年了,現在我是老頭了。”

溫建良也老了許多,原本是三七開的分頭,現在整整齊齊地梳向腦後。灰色的羊毛開衫繃在凸起的肚皮上,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羊毛褲,腳上是棉布拖鞋,一副退休在家、頤養天年的老人形象。

溫建良把杜成讓進客廳,招呼他坐在沙發上。趁著他去泡茶的工夫,杜成起身在這套三室兩廳的房子裏轉了轉。看得出,溫建良和兒子一家同住,家境還算富足。陽台上掛著鳥籠,客廳東南角有一張長幾,上面擺放著筆墨紙硯,估計是他退休後的消遣。總之,溫建良現在過著平靜祥和的生活。

很快,溫建良端著兩個茶杯走出來,還帶著一盒香煙。

“我記得你是吸煙的。”溫建良抽出一根香煙遞給杜成,“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們,那麽快就抓住了兇手,給張嵐報了仇。”

“沒什麽。”杜成勉強笑了笑,“應該做的—你過得怎麽樣?”

“還湊合。張嵐走了之後,我又再婚了。沒辦法,孩子太小,需要有人照顧。”

“那……”杜成四處環視著。

“又離了。”溫建良苦笑,“我心裏始終放不下張嵐。如果是病逝或別的什麽意外—哪怕是車禍呢,我都不會那麽耿耿於懷,可是她被人……第二任妻子受不了這個,和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