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訪問(第2/4頁)

現場物證分析

屍塊包裝物均為黑色塑膠袋,並用透明膠帶捆紮。黑色塑膠袋上無印刷字樣,無從查找其來源。從其尺碼看,黑色塑膠袋大小為47cm×35cm。死者身上無衣物,無其他能證明身份的物品。

犯罪嫌疑人刻畫

犯罪嫌疑人用刀分屍,分屍時從各大關節處離斷,但分屍手法並不十分熟練,說明嫌疑人具備一定解剖常識,但屬初次作案。所有屍塊均經嚴密包裹,且沒有發現指紋、毛發,死者體內亦未提取到其他生物物證,說明嫌疑人心思縝密,具備一定的反偵查經驗,獨居的可能性較大。各拋屍地點較分散,說明犯罪嫌疑人自有交通工具,具備駕駛技能。每部分屍塊具有一定重量,且死者身上只有較少的抵抗傷,嫌疑人應為青壯年男性,在較短的時間內即控制住死者,並完成強奸及殺人過程。

……

工作進展

認屍啟事發布第二天,1990年11月12日10時30分許,我市居民溫建良前往我局認屍,確定死者系其妻張嵐(女,33歲,住鐵東區平江路87號機車廠家屬區48號樓443室,育有一子)。死者張嵐於11月7日晚下班後參加同學聚會,之後就去向不明。11月8日早其夫溫建良向所在轄區派出所報案……經辦民警:馬健 駱少華 杜成杜成夾著一大卷尚有溫度的打印紙走進閱覽室,找到一張無人的桌子,把打印紙平攤在桌面上。這是1990年的本市地圖,杜成找了個在本市档案館工作的朋友,把它放大後打印出來。他用雙手支撐在桌子上,俯身凝視著這張老地圖,看著那些曾無比熟悉,如今卻已在城市的發展中消失不見的地標。片刻,他打開挎包,拿出一張2013年版的本市地圖,放在老地圖旁邊,仔細地一一對照著,不時拿出紅色簽字筆在新版地圖上勾勾畫畫。一個小時後,簇新的地圖上已經遍布紅色圓圈,旁邊還標注著“11.9①”之類的字樣。

杜成直起已經酸痛無比的腰,看看手表,伸手從挎包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兩粒藥片噙在嘴裏,再翻找時,發現自己沒有帶水。他暗罵一聲,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東西,快步走出了档案館。

他在館外的小超市裏買了一瓶水,一口氣喝了半瓶,嘴裏的藥片已經化開,滿口苦澀。杜成皺著眉頭漱口,正打算吐掉,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能否活到查明真相那一天,他自己心裏也沒底,盡力而為吧。

此刻時值正午,杜成回到車上,重新打開地圖瀏覽著,最後選擇了自己的目的地,駕車離開。

這是個霧霾天氣。地處北方的城市,入冬後就鮮見藍天白雲。集中供暖需要燃燒大量煤炭,空氣中就會飄浮著一層薄薄的黑灰。路上車不多,杜成看著灰蒙蒙的天,以及色調單一的建築與人群,面無表情地轉過一條街。

駛入工人路,汽車右側出現一條亮白色。杜成下意識地看過去,發現那是本市的南運河。他心裏一動,腳下稍稍用力,沿著河岸一路駛去。

很快,運河南岸的一大片空地出現在杜成的視野裏,這裏過去叫河灣公園,2012年,公園被拆除,一座寺廟在原址建起,所以,現在這裏叫金頂寺旅遊區。

杜成把車停在路邊,沿著石階一路向下,小心地穿過結滿冰霜的枯草地,順著斜坡走到了河邊。

石橋、涼亭、爬滿綠藤的長廊已經不在了,那棵大樹還在。杜成有些微微氣喘,他手扶著粗糙的樹幹,低頭看著腳下的河床。

現在是枯水期,較之夏季的豐湧充沛,南運河的河水貧瘠了許多,能看見河底的淤泥和隨著水流飄搖的水草。有些地方結了薄冰,尚未結凍的部分在寡淡的陽光下冒著微微的蒸汽。

杜成的視線在河水中來回掃視,最後定格在一片淤泥中。

那就是“11.9”殺人碎屍拋屍案中發現3號屍塊的地方。時至今日,杜成仍然清晰地記得,當那個沾滿淤泥、對向而套的黑色塑膠袋被打開時,馬健脫口而出的那句“我操”。

那時大家都穿著一身橄欖綠,都很年輕,很能喝酒,抽很多煙,可以在熬了一夜之後還能精神抖擻地執行抓捕任務。在老刑警面前暗自不服氣,把新警叫作小屁孩。熱衷於帶著槍騎著摩托車四處轉悠。對每個犯罪分子都恨得咬牙切齒。

杜成的心暖了一下。他在二十三年後的同一個地方想起了年輕的夥伴們,以及他們共同面對的一件大案。

然而這溫暖轉瞬即逝。杜成凝視著那片黑色的淤泥,仿佛又看到駱少華脫掉皮鞋,卷起褲管,一點點把那個黑色塑膠袋拽上岸的情形。其實,當他看見那具女性軀幹屍塊時,第一反應並不是恐懼或者惡心。失去頭部和四肢的軀幹並沒有太多人類肉體的特征,他甚至遲疑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