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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莫特走進自己的房間。他從口袋裏掏出那條向格倫先生借來的鑲著鉆石與綠松石的項鏈,把它放入一個掛號郵件,預備寄還給警察局長,並附上一個字條,說明今天他必須離開一下。接著,他刮了胡子,洗了個冷水澡,清醒一下頭腦,穿衣服的時候,又叫了早餐。

飯店接待員通過電話告訴他,阿特伍德先生的房間號是401。早餐後,德莫特去找這個房間,很幸運地碰上了飯店的醫生,他正在做清晨的巡診,剛離開內德的床邊。

布代醫生看了一眼德莫特的名片,印象深刻,但還是顯得有點不耐煩。他站在臥室外燈光昏暗的過道上,語氣強烈地說著話:"不行,先生,阿特伍德先生現在尚未清醒。警察局一天來人二十次,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自然,無法預測他會不會清醒過來。從另一方面講,又可能隨時會清醒過來?"

"從受傷的性質看,那有可能。我會給您看X光片的。"

"非常感謝。您覺得,他有清醒的機會嗎?"

"就我看來,有。"

"他說了什麽嗎?在譫妄的狀態下,也許說了什麽?"

"他有時候大笑,但僅此而已。不管怎麽說,我不常跟他在一起。這個問題有必要去問問護士。"

"我可以見見他嗎?"

"當然可以!"

從這個黑暗的房間裏可以俯瞰飯店後面開滿鮮花的花園。這位知道秘密的男子像一具屍體般地躺著。護士是某個修道會的修女,昏暗的白色百葉窗襯出她披著大頭巾的側影。

德莫特打量著病人。一個英俊的家夥,他痛苦地想。伊娃·奈爾的初戀,而且或許……他不再往下想了。要是伊娃還愛著這家夥,即便是在潛意識裏,他也無能為力。他搭起內德的脈搏,懷表的滴答聲給安靜的房間平添了生氣。布代醫生給他看X光照片,高興地說,病人能活這麽久,是個奇跡。"他說過什麽話,先生?"護士回答德莫特的問題時,重復道,"是的,他有時候低聲咕噥。"

"是嗎?"

"但他說的是英語。我不懂英語。還有,他經常大笑,並且叫喊一個名字。"

德莫特已經轉身走向房門,又迅速轉過身來:"什麽名字?"

"噓--噓!"布代醫生提醒道。

"我說不上來,先生。所有的音節聽上去都差不多。不行,先生,我很抱歉不能給您模仿一下。"護士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急切,"要是您堅持的話,下次他再說時,我會試著把發音寫下來。"

不:這兒沒有更多的東西了。德莫特已經做了他要做的。他還要去飯店的幾個酒吧裏詢問幾件事,有個侍者熱情洋溢地談起了小嘉妮絲·勞斯小姐。至於莫裏斯爵士本人,有情況表明,就在其死亡前的當天下午,他去過一會兒吵吵鬧鬧的後吧:這讓酒吧招待跟侍者感到吃驚。"他的眼睛看上去有多兇啊!"酒吧招待咕噥道。"後來儒略·塞茲奈克看到他在動物園裏散步,在猴籠旁,跟誰說著話,儒略沒看到是誰,因為那人躲在一個灌木叢的後面。"

他剛好有時間給他在索羅蒙 & 科恩律師行的律師朋友索羅蒙律師打電話。然後德莫特在訂了帝國航空的飛機座位,飛機十點半離開拉邦德萊特機場。

事後他記起,那一天剩下的時間,簡直是場噩夢。他在飛機上打了個盹兒,為旅程中最重要的時刻恢復精力。從克羅伊頓出發的汽車似乎永遠也開不到頭,還有倫敦,經過幾天的休息,似乎充滿了嗆人的煤煙跟汽油味。德莫特乘出租車去了某個住址。半小時後,他就該為勝利而歡呼了。

他證實了他想要證實的事情。在傍晚黃色的天空下,他登上那架將要返回拉邦德萊特的飛機,疲倦一掃而光。引擎轟鳴,當飛機在一堆低壓輪胎中滑行時,強勁的風吹得草都彎了下去。伊娃安全了。德莫特把手提箱放在腿上,靠著自己的座位,通風孔在悶熱的機艙裏嗡嗡作響。他看著英格蘭漸漸變小,先是只剩下紅灰色屋頂,後來就成了一張活動的圖。

伊娃安全了。德莫特的謀劃見效了。飛機在機場降落時,他還在謀劃。小鎮方向,有幾盞燈在閃亮。從樹木茂密的林蔭道上開車穿過,呼吸著黃昏中清新的松木氣息,德莫特讓自己的大腦遠離現時的困擾,去想象一個將來……

一支管弦樂隊正在東永飯店演奏。門廳的燈光與喧鬧刺激著他的神經。他走過接待處時,一個職員叫住了他。"金洛斯醫生!一整天都有人找您。等等!我相信現在還有兩個人等著要見您。"

"他們是誰?"

"一位是索羅蒙先生,"職員查了查記錄本,答道,"還有一位是勞斯小姐。"

"他們在哪兒?"

"在門廳的什麽地方吧,先生。"職員按了下鈴,"我叫人帶您去見他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