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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托比真心實意地脫口而出,"我真是萬分抱歉。"

"是嗎?"

"我是說,讓你知道了這件事。"

"哦。難道你不怕銀行也會聽說這件事嗎?"

托比想了想。"不,沒關系的,"他安慰道。他回看了她一眼,臉上掠過一陣強烈的放松感。"聽著,你擔心的是不是就是這個?"

"也許。"

"不用擔心。我向你保證,一點事都不會有。"托比誠懇地說,"我當然考慮過了。但是,只要你不把這些卷入公開的醜聞,就不會有事。就是這樣:避免公開的醜聞。只要做到這一點,你的私生活就屬於你自己。"他環顧左右,"比如說,老杜弗爾,就是那個經理,經常到布洛涅去見一個妓女。聽聽!辦公室裏人盡皆知。自然,我也是私下裏跟你說說的。"

"那是自然。"

托比的臉更紅了。"伊娃,我喜歡你,"他脫口而出,"就是喜歡你無比的善解人意。"

"哦?"

"沒錯,"托比躲開她的目光,說,"聽著,這不是我們該談論的事情。這種事情我不願跟任何正派姑娘談起,更不要說跟你這樣的好姑娘了。但既然現在障礙已經消除……嗯,也就這樣了。"

"是啊。障礙消除了,不是嗎?"

"大多數女人會大發脾氣。我坦率地跟你說。你不知道前幾個星期,甚至在父親去世前,這兒是個什麽樣子。你可能注意到,我完全不是原來那個開朗快樂的我了。樓上那個小潑婦,"伊娃吃了一驚,"我告訴你,她是我這輩子最最頭疼的人。你都想象不出,我是怎麽熬過來的。"

"那麽,"伊娃緩緩地問道,"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一切?"

托比眨眨眼睛。"我要跟你說的一切?"

伊娃·奈爾現在可領教了所謂的名門正派。但同時,她還是蘭卡郡盧姆哈爾特奈爾工廠的老喬·奈爾的女兒。跟老喬本人一樣,對有些事她可以無休止地忍耐,而對另一些事,卻是決不忍讓的。

她坐在普呂小姐的椅子上,仿佛隔了一層薄霧似地看著屋裏的東西。她看見壁爐上方的鏡子裏照出托比的後腦勺,濃密的頭發裏有一塊六便士大小的斑禿。不知怎的,這後腦勺最終點燃了她的怒火。

伊娃猛地站了起來。"你就不知道,"她說,"你那該死的臉皮有他媽的多厚嗎?"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指責,托比似乎有一秒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不知道,"伊娃說,"你每天對我的道德說教有多可笑,趾高氣揚地扮成純潔完美的騎士,談論你的理想,你的信條,而你自從認識我後,你還一直讓這姑娘覺得有希望?"

托比嚇壞了。"不是的,伊娃!"他說,"不是的!"他開始飛快而焦急地掃視這房間,好像有點期望銀行經理杜弗爾先生就在自己面前。

"是的,就是!"伊娃說,"別胡扯了!"

"我從沒想到會聽你說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來點行動如何?"

"嗯,什麽行動?"托比問道。

"這麽說,你能'原諒並忘記'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我應該完全相信你能做到,你……你這個偽善的歐萊亞·希普!(譯注,Uriah Heep,狄更斯小說《大衛·科波菲爾》中的一個小人物,後成為虛偽小人的代名詞)你的理想呢?你還是那個有著純潔高尚信條的單純的年輕人嗎?"

托比已經不僅僅是煩躁不安了;他因為驚訝而激動萬分。他像他母親那樣,用近視眼的方式眯著眼睛看她。"但那完全是兩碼事,"他辯解道,語調驚詫,像是在跟個小孩解釋某件顯而易見的事情。

"哦是嗎?"

"是的,就是!"

"如何不同?"

托比艱難地想著措辭,像是被要求用十二個單音節詞闡述星際系統,或者宇宙的結構似的。"我親愛的伊娃!男人有時候會有……嗯,沖動。"

"那麽你認為一個女人就不會有沖動了?"

"啊?"托比接口道,"這麽說,你承認了?"

"承認什麽?"

"終於承認,你跟阿特伍德這個惡棍有一腿了。"

"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我是說一個女人……"

"哦,不,"托比搖著頭說,仿佛對上帝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個正派女人不會的。這就是我說的區別。如果她有沖動,她就不是個好女人;她就不值得被理想化了。這就是為什麽我為你感到如此驚訝,伊娃。

"你介意我說得更明白些嗎,伊娃?我決不會傷害你。你知道的。但我,老實說,沒法兒不說出我的心裏話。今晚我好像是用一種新的眼光看你。對我來說……"

伊娃沒有打斷他。

她超然度外地看著他站在離壁爐火那麽近的地方;他灰色西服小腿肚後的布料,已經被爐火烤焦並冒煙;再過一兩秒鐘,假如他換個姿勢,那地方就會狠狠地燙他一下。然而這一點並未叫她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