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一項疑點,十一位嫌犯

“當晚稍早接近10點鐘的時候,他曾經來過博物館,”沉寂一陣子之後,我重復著普恩的話,“你是說他進來過,四下環顧,然後又走了出去?”

普恩又是絞盡腦汁苦思了一番。

“我不曉得我是不是這個意思,真的!我只是試著把我記得的事情告訴您。這一切全都弄混了——我的意思是說——?”

“你是說,這是你隱隱約約的模糊印象?”

“嗯,”普恩咕噥著表示,口氣有點狐疑。“大概是吧。先生,幹我這一行啊,眼睛一定不能放過走進博物館的人們;也就是說他們一進來,我就得觀察他們的小動作和舉手投足。先前我跟您說過,昨天晚上館內是門庭若市。來參觀的人有:幾個老師帶了兩個班級的小學生;有一位老太太和一位紳士;有兩票對茶匙盤極有興趣的瘋子,您可以將那兩票人分遣至老遠的地方,但他們還是會宛如討厭的傳信鴿直沖向市集陳列室;還有從城外來的一家人,他們有多少人我不清楚,反正人數很多就是了。但落單的只有—位戴大禮帽穿黑大衣的先生。我注意了他一下下,因為通常頭戴大禮帽的人,是不會在晚間時分進來這個地方——為什麽呢,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一般來說,他們不會如此……我沒有好好把他看個清楚,因為他大概是在9點45分的時候尾隨那家人背後進來的。我只看見他的背影而已(也就是說,當時我以為他是位紳士,不料此人卻是那名演員)。

“當時我會注意到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人們走進博物館的時候,通常會有一些舉動。先生,走進來的人,十之八九會面露猶豫之色,並且站在門邊東張西望。接下來呢,他很可能會轉過身看著我。這是為什麽呢,我不知道。我敢說,他們腦袋裏想的是不知能否問我一些事情。有些人會問,有些人卻沒開口,不過一般而言,通常他們在問與不問舉棋不定時都會盯著我看。先生,您要是知道我被問了哪些奇怪問題,您一定會非常驚訝的!大部分的人想知道需不需要買門票,有些人想知道裏面有沒有酷刑室,有些人則是要問洗手間;但我始終保持高度戒備,瞭望著通往地下室的門——我習慣這麽做——換句話說,我盯著樓梯另外一邊的門,那扇門可通往我自己的宿舍,目的只是要注意別讓他們誤闖私人禁地,盡管門上面有標示著‘非工作人員勿入’。唉!

“當那個男人第一次在10點以前走進來的時候,他沒問我事情,也沒四處東張西望。他只是步伐緩慢地往大廳直直走去。所以我心裏想:‘你是來找洗手間的,我得好好盯住你,看看你是否會去把後頭的某一扇門打開。’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注意到他的大禮帽和大衣。但他沒有那麽做。他在那一列馬車旁停下腳步,接著他從那一列馬車中間穿了過去,仿佛要走入埃及陳列室似的。埃及陳列室是左手邊往後數的第二間展覽室。

“後來我壓根兒把他忘得一幹二凈,因為有幾個小鬼跑來問我問題。直到快要打烊關門的時候,我才隱約想到沒見過他走出博物館。我四下張望的用意正如我先前所言,目的就是要確認每個人是否皆已走出館外。剛才您問起了這件事,所以我才想到那個家夥。”

“他有走出博物館嗎?”我質問道。

普恩躊躇不語。

“這個嘛,先生,我環顧周遭時是沒看見他,但他確實在10點45分的時候再度走了進來——差不多是一個小時之後。我敢打包票,既然他再度光臨本館,想必先前一定是離開過,您說是吧?”

這番話聽來絕無戲弄輕侮之意。普恩他自己是心存質疑,但我可不,因為我已經看出苗頭了。我說道:

“喂,你給我好好想一想!你剛說的這档事,是發生在先,然後其他人,我指的是蜜麗安、傑瑞和全體所有的人,才抵達這裏的嗎?”

“是的,先生。早了幾分鐘發生。”

“會不會是潘德洛(別跟我裝糊塗說你不知道誰是潘德洛!)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就趁機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地窖呢?”

尋找陷阱卻發現一腳已踩在彈簧啟動器邊沿時的表情,正是普恩此刻臉上的寫照。

“在博物館打烊之前?不可能,我可以對天發誓,先生!整個晚上,那扇通往地窖的門只離開我的視線兩次。這我可以發誓。第一次是10點鐘我四下張望並把每個人請出去的時候。第二次是有人在市集陳列室扔煤炭的時候。所以——”

“可是,”我說道,“他可以藏身於博物館裏頭,不是嗎?然後趁你轉身請客人出場時,閃躲到地窖下面去。回答我!是不是有這種可能?”

我得趁他閃爍其詞前先發制人;眼前有太多事情懸宕未決。盡管如此,關於潘德洛鞋底的煤灰,以及他第二次進入博物館時地板上所遺留的煤灰汙痕,這些玩意兒的來由,我已經清清楚楚地了然於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