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槍射穿腦門(第2/3頁)

“發生了什麽事?”杜諾範問,害怕聽到的是噩耗。

“我們請了朗薇許小姐來晚餐,你知道,那些爭取婦女參政的女孩子一激動起來,幾乎會打破所有的窗戶,對吧?她急切想見到主教,並跟他討論社會改革之事。”上校用鼻子粗聲呼吸,拍拍杜諾範的手臂,“我們當時都站在走廊上,不,正確地說應該是樓梯問,和剛到不久的朗薇許小姐噓寒問暖。到場的人士行止都高尚得宜,我還記得當時我妻子說,‘曼坡漢主教真的很高興能見到你,朗薇許小姐。’這位老小姐說,‘噯,噯!’我女兒說,‘這是千真萬確的,朗薇許小姐。他要是知道你已經到了,我敢說他一定會趕快下樓來。’這時,突然問——咻!”上校瞪大眼睛,口吹哨音,手臂劃著滑落的弧形,仿如一顆六寸的炮彈墜落, “他從樓梯扶手上滑下來——咻——整個人順著扶梯飛下來——仿佛從天而降。”

杜諾範一頭霧水,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你說的是誰?”他問。

“你父親啊,這個可憐的老家夥。就像從天而降,我的老天!”上校瞪著雙眼,然後咯咯大笑,“老小姐也嚇得花容失色,勃然大怒。你還不得不服她。你父親呼的一聲落在她腳上。老小姐趕緊戴上眼鏡,說他這種輕狂的行為讓她失去了對他的景仰。我那時就已經起了疑心。”

他探頭探腦環視周遭一圈,確定附近沒有別人,上校用告誡的口吻說:“我把老家夥帶到一邊,悄聲對他說,‘老友,沒錯,這裏是叫做自由廳,可是你到底——是怎麽了!’我婉轉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過來?天哪,他竟深深一鞠躬,發誓說這只是場意外。說他本來斜靠在扶梯上想觀察某人,卻不小心失去平衡,為了怕自己受傷,只好攀著扶梯滑下來。我繼續問,他當時在注意誰呢?他說他在注意希兒黛,我們家的女仆。”

“那也犯不著自己找罪受!”杜諾範說,手壓住頭,又開始覺得頭痛欲裂,“我老爸怎麽說呢?”

“可憐的老家夥無時無刻不在防賊,”上校嘀咕說道,“事實上,他認為希兒黛是一名叫做皮卡狄兒·珍妮的女人戴假發喬裝的。接下來,他又在草坪上看到一名小偷。當天還有人半夜起來拿墨水瓶砸敦區牧師的眼睛。可憐的家夥。在這種狀況下,他若是錯把牧師當成開膛手傑克也不足為奇。”

“這件事讓我有點難以消化,”杜諾範覺得自己快病倒了,“上校,您的意思是指我父親變得神志不清了?”

史坦第緒深深吐口氣:“我真的不願意這麽說,”他喃喃地說,“但在有更好的解釋前我只能這麽想。由於我是郡裏的警察總長,使這件事情變更糟。我不肯聽信他解釋,他要我替他跟蘇格蘭場的老弟們約時間見個面,然後——呃!”

他忽然住口望著修葛肩後。杜諾範循上校的視線看過去,終於要面對讓他提心吊膽了許久的事:一個高大臃腫的身影從白廳走來,嚴厲專注跨開步子,像是想踏準人行道上每塊磚塊。頭上戴著如前基督教鬥士的高帽子。此時,他剛毅的臉部線條,銳利雙眼左右盼顧,曼坡漢主教似乎在自言自語。他兒子注意到這點,也發覺主教看起來比平常蒼白。即使他現在還滿腹疑慮不明究理,杜諾範還是感到心裏一陣刺痛,畢竟,這個老人只是個頑固家夥。外人提醒他小心別工作過度,這只是好心的期許,等到有一天,萬一這個人失去了他旺盛的精力,他可能真會瀕臨精神崩潰的險境。

“你看到了嗎?”上校說,用嘶啞的嗓音低聲說,“他在自言自語。某些外科醫生告訴我,這是早期症狀。可憐哪,可憐,他已經精神失常了,可憐的家夥。讓他開心吧,記得,多遷就他一點。”

史坦第緒怕引起注意,只敢悄悄說。事實上,就算他在街上大吹大嚷,主教也未必聽得見。他看到他兒子,停下腳步。凝重的臉上浮現拜揚式著名的微笑,散放出真誠的魅力。然而,這抹笑容也帶著嚴肅的氣息,他匆忙要跟杜諾範握手。

“好兒子!”他說。這等宏偉的聲音,就是早年的他讓人們信服、甚至催眠了整條德貝街上流社會的利器。就連史坦第緒聽見也一樣感動,“我真高興看到你回來,我應該親自到港口去接你的,但剛好有點重要的事。你看起來還不錯嘛,孩子。真的好極了。”這種驚人的開場白讓杜諾範更加忐忑,顯示出他父親心不在焉。

“哈羅,爹地。”他把帽子拉得更下面。

“你所學的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主教繼續說,“你必須在一些意義重大的事件上提供協助,因為許多人無法理解我的計劃。”他面色凝重看著上校,嘴唇緊繃,“他們很難完全了解。早安,史坦第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