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評定

在陶展文翻譯給小島聽的時間裏,朱漢生便將同一頁讀上兩遍,然後急不可耐地等待下一頁。

等到最後一頁讀完,小島和朱漢生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陶先生,您早已知曉此事了,對吧?”小島問道。

陶展文點了點頭。

“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是在同管理員交談時開始產生懷疑的。李源良——不,是李東昌,他離開‘鷗莊’時,不是曾對管理室的掛鐘報時聲感到奇怪嗎?”說到這裏,陶展文喝了口茶。

“然後,他得知管理室的掛鐘慢了五分鐘,才終於恍然大悟。有什麽不對嗎?”朱漢生搶先說道。

“正如這封自白書中所言,他出於慎重起見,上午前往‘鷗莊’時,已經對照管理室的掛鐘調整了自己手表的時間。既然如此,手表和掛鐘的時間就應該是一致的,那他就不應感到奇怪。”

“可是……”小島說道,“這件事是讀過這封自白書後才知道的。陶先生,我想問的是,您是從何時開始懷疑五興社長的……”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陶展文說道,“是從和管理員交談時開始的。我早已知道五興社長的手表慢了五分鐘。那時,這個懶散的朱漢生曾經忘記上發條,導致手表罷工,於是便像偷腥的貓兒般迅速地瞥了一眼五興社長的手表,然後調整自己的時間。這一幕恰好被我看見了。後來,我們二人來到這裏下象棋,當外面響起十點的報時聲時,我發現朱漢生的手表慢了五分鐘。也就是說,五興社長的手表也慢了五分鐘。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做出一副奇怪的模樣呢?最初的線索只有這個。當我看到水上警署的鐘塔時,我就在想,這個男人很可疑。”

“原來如此,的確可疑。”朱漢生說道。

“當我和‘白宮’的女招待交談後,我開始確信兇手就是五興的社長。聽了那個女孩子的講述,我便知道,下象棋時的那個徐銘義其實是他人假扮的。”

“為什麽?”小島問道。

“小島君,你可能不太了解徐銘義那個人,他非常一絲不苟,甚至嚴重得會讓人以為他精神有問題。我說的沒錯吧?”陶展文望著朱漢生說道。

“沒錯。”朱漢生附和道,“他是一個非常神經質的人……不過,這與確定兇手有什麽關系?”

“那個人無論做什麽事都要保證恰到好處,否則不會罷休。不論什麽東西,倘若不能規規矩矩地放在原來的位置,他甚至會感到窒息。‘白宮’的女招待曾經說過,門上的鎖孔裏插著一串鑰匙。可是,鑰匙串原本不應該在那裏,而應該在徐銘義套衫的口袋裏,無法想象徐銘義會將鑰匙插在鎖孔裏置之不理。至少,只要徐銘義在房間裏就不會。因此,他當時並不在房間裏,又或者,他雖在房間裏,卻已斃命。”

“哦!”小島依然很疑惑,“不過,這一推理實在太勉強了,缺乏更有力的證據。”

“不,不只是鑰匙串。”陶展文說道,“那女招待還說,她看見客廳桌上放著一件大衣。”

“啊!”朱漢生大聲喊道,“無論誰來,徐銘義都會將大衣放進衣櫃裏的。”

“沒錯。大衣應該放在衣櫃裏,而不是桌上。還有,那女招待曾經說過,下象棋的對手因被墻擋住而看不見。你們還記得吧?也就是說,當時臥室裏的打字機台座是歪斜的,否則至少應該能看見被擋之人的衣角。可是,無論是椅子還是桌子,只要客人稍微弄歪一點兒,徐銘義馬上就會將其擺回原位。他就是這樣的人,有著近乎於病態的潔癖。所以,他不可能歪著桌子下象棋。由此得出的結論便是——那人不是徐銘義。”

“是這樣嗎?”小島臉上仍然帶著無法理解的表情。

“小島君,你看起來好像仍有異議,但你不了解徐銘義的性格,自然便無法理解。其實,我之所以推測身穿紅色套衫下象棋的人不是徐銘義,並非僅依據鑰匙串、大衣和桌子位置這三點,還有下象棋的人面戴口罩這一點。在臥室裏,徐銘義是絕對不會戴口罩的。而且,一旦決定的事,他就絕對不會更改。就不知變通這一點而言,他可謂舉世無雙。客廳裏沒有火盆,所以去客廳時要戴上口罩;而到了有火盆的臥室,便摘下口罩——這對徐銘義而言就是永不變更的憲法。”

“沒錯!”朱漢生強有力地證實道。

陶展文繼續說道:“一兩件事或許不足以說明問題,但這裏擺著的證據足有四個,我便不得不確定坐在那裏的人並非徐銘義了。後來我又得知,有一顆象棋棋子夾在朱漢生褲子折邊處,被他帶回了家。如此說來,徐銘義應該是沒辦法下象棋的。若是我們,就算少了一兩個棋子,也可以用十日元的硬幣代替,但徐銘義不會這樣做。他曾經只因棋子上染了點兒墨水,就不下象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