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2/4頁)

救護車掉過頭,離開院子,司機邊上的人麻木地朝窗外看著。他仿佛一點也沒有因為在避彈所裏看到的東西而受到打擊。不管是死了一個小時,一年還是一個世紀,它們都無非是被運輸的屍體。這只是一次像平時一樣的旅行。儀表盤上有一份折疊起來的體育報。白色大車開走了,弗蘭克最後看到的是那個人把手伸向報紙。


他獨自站在院子中間,曬著夏日午後的太陽,卻感覺不到炎熱。空中充滿了被拆除的馬戲場失去夜色和燈光的掩蓋後,突然呈露出的憂郁倦態。剩下的只有充滿金屑和排泄物的鋸木屑。不再有雜技演員或者穿著五顏六色服裝的女人,不再有音樂和觀眾的掌聲。只有一個小醜站在太陽中。再也沒有比一個無法逗人笑的小醜更讓人傷感的東西了……

他無法按捺對海倫娜的思念,但是他仍舊無法離開這幢房子。他感覺這裏似乎另有奧妙。就像在此之前的那麽多次一樣,缺少的只是細節。小小的細節。比如錄像裏的唱片封面,比如斯特裏克留下的信息在鏡子裏的倒影,那些顛倒之後便承載了完全不同含義的話語……

弗蘭克強迫自己有條有理地思索。

讓·盧處於警方保護下的時候,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守著房子。他如何設法擺脫他們?謀殺總是發生在夜裏,警察們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則都不會在他可能睡覺時進入房子。殺手打來電話,使他疲憊不堪的那些夜裏尤其如此。所以他們都不曾覺得讓·盧可疑。

大門邊,房子的左手方向有一道堤壩,它非常陡地向下延伸,讓·盧不可能翻過它溜出去。這樣太危險,尤其是考慮到他不得不在夜裏不用手電的情況下出發。他也可能從花園出去,但是那樣的話,他將不得不穿過房子前半部遊泳池附近的起居室,翻過柵欄,穿過帕克一家居住的房子的花園,才能走到街上。

要是這樣的話,他遲早會被人發現。一方面,這裏有著盡管感到疲勞無聊,但還是訓練有素的警察。另一方面,還有瑞安·摩斯和內森·帕克,這兩個人睡覺時估計都警醒得很。他可能成功一次,但是遲早這種夜裏的行動會被發現。所以這個推論也不成立,至少不完全成立。

大家都相信這裏還有另一個出口,避彈所的存在也說明應該如此,免得萬一發生核戰爭,房子會下陷,碎石會堵住所有逃脫的出口。不過,對地下室的仔細搜尋並沒有發現任何出口的痕跡。

不過……

弗蘭克又看了看表。要是他再這樣下去,他沒準會用目光把手表的玻璃面看穿。他把手伸進口袋,在一個口袋裏摸到鑰匙,在另一個口袋裏摸到手機。這使他想到海倫娜,她蹺著腿坐在機場裏,四處看著,希望在人群中找到他。

他想讓內森·帕克見鬼去,想打她的手機,說不定它開著。他有那麽一會兒,真想屈從於這個誘惑,不過他又仔細考慮了一下。他不願意讓海倫娜的手機暴露,讓將軍得到警報。相反,他希望他坐在那裏,暴跳如雷,但是並沒有懷疑到什麽,直到他能親自走到他面前說……

他從口袋裏抽出手,捏緊拳頭又放松好幾次,直到覺得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一點。弗蘭克·奧塔伯轉過身,回到避彈所。他在門口站住,研究了一陣這個小小的地下隱身所,這裏是非人的王國。他在陰影中,看到電子設備的紅綠小燈還開著。他突然想到小時候聽父親講的仙女和侏儒的故事,有時候,住在可怕地下的怪物會跑到人間,從搖籃裏偷走嬰兒,把它們帶到他們的巢穴裏,永遠不放他們出去。只不過他現在不再是孩子,遇到的事情也並非寓言。或者即使是,也是一個沒有好結局的寓言。

他朝前走了幾步,打開燈。盡管這種地方一般不需要多少空間,但是這裏還是很寬敞。30年前,那個女人對未來世界的恐懼症想必讓她丈夫花了一大筆錢。這個建築是方形的,劃分成三個房間。右邊是一個小儲藏室,也可以當浴室用。裏面儲藏著所有能想到的罐頭食品,整齊地堆在馬桶和水槽對面的貨架上,還有足夠對付圍攻的用水。藏著水晶棺裏的屍體的房間位於一側,棺材邊還有一張非常簡樸的鐵床。一想到讓·盧在屍體邊躺著睡覺的情景,他就覺得不寒而栗,好像惡魔的氣息從背後噴來。他按捺住轉過身的欲望,有些不安地朝後瞥了一眼。

弗蘭克從左到右打量著他站著的長方形房間,儲藏室和臥室的門都開著。他有規則地睜眼、閉眼,像看幻燈一樣把面前的景象儲存到腦海裏。

喀噠。

一個細節。

喀噠。

尋找一個細節。

喀噠。

怎麽回事?這個房間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