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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躺在棺材裏的妻子離開了,甚至沒有回小屋去收拾行裝。


“媽媽,那兒有個人在哭。”

孩子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他身邊站了一個女人,帶著一名穿藍裙的金發小女孩。媽媽猛地拽了孩子一下,不安地沖他笑笑,拉著孩子的手匆匆走開。

弗蘭克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流淚。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淚不知來自何處,它既不是救贖之淚,也並非遺忘之淚,而是寬慰的眼淚,它讓他暫時平靜下來,輕松地呼吸,感覺到陽光的溫暖,看到大海的蔚藍,傾聽胸膛裏的心跳而不想到死亡。不過只是暫時而已。他正在為自己的瘋狂付出代價。整個世界都在為瘋狂付出代價。

哈瑞婭特死後,他瀕臨瘋狂,被送進聖詹姆斯醫院,經常在醫院花園裏的長凳上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這樣失神哭泣。幾個月之後,他在電視上看到世貿中心大樓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倒塌,這才漸漸清醒過來。有人以上帝的名義乘飛機撞向大樓,同時也有人舒服地坐在辦公室裏,對於怎樣利用這些癲狂行為在股票市場上得利一清二楚。還有的人靠生產、銷售地雷謀生,在聖誕節他們用靠殺戮、炸傷別的兒童賺到的錢給自己的孩子買禮物。良知無非是一個附屬品,它的價值由石油價格的波動決定。在如此紛亂的世界上,時不時有個把人用鮮血書寫下自己的命運,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了。

我殺……

為哈瑞婭特之死的自責,是一個殘酷的旅伴。它也許將永遠糾纏著他,成為綿延一生的懲罰。他永遠無法釋懷。哪怕永生不死,他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他無法終止這世上的瘋癲,只能設法先讓自己清醒,希望這樣至少能做個榜樣,鼓勵世人。也許這樣能把這些可怕字樣,或者類似的東西抹去。他坐在石凳上哭泣,不顧行人好奇的眼光,直到覺得眼淚流盡。

他站起身,慢慢朝保安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