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人曾經活過(第3/8頁)

斯佩德拿起那本書走回他的椅子。

扉頁上有作者的題字。藍色墨水寫就的字跡不合規範,難以辨認。

給善良的老巴克,他懂得記憶中的那些日子裏他那色彩斑斕的光。

伊·黑

斯佩德隨便翻著書頁,懶懶地讀到一首詩:

無題

像我們活著一樣  

太多的人曾經活過 

我們的生命    

證明我們確實活著 

像我們終有一死一樣

太多的人已經死了 

他們的死     

證明我們行將死亡 

一個穿著晚宴服的男人走進房間,斯佩德從書頁上擡起頭來。這個男人個子不高,但是他挺拔的身姿讓他看起來和六英尺多一點的斯佩德一樣高。他有一雙明亮的藍色眼睛,沒有因為五十多歲的年紀而暗淡無光。他曬黑的臉上沒有松弛的肌肉,前額廣闊光滑,還有一頭濃密的花白短發。他表情高貴而親切。

他朝斯佩德仍拿在手裏的那本書點了點頭。“你喜歡嗎?”

斯佩德露齒一笑,說道:“我想我對此一竅不通。”他把書放下,“但是,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費裏斯先生。你認識黑文?”

“是的,當然。坐吧,斯佩德先生。”他坐進斯佩德不遠處的一張椅子裏,“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他沒遇到麻煩吧?”

斯佩德說道:“我不知道。我正在找他。”

費裏斯遲疑地開口:“我可以問問是為什麽嗎?”

“你認識吉恩·科利爾嗎?”

“認識。”費裏斯再度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私底下認識。我在北加州有連鎖電影院,你知道,而幾年前我遇到了勞資糾紛。有人告訴我,說我可以去找科利爾,他能解決麻煩。我就是這麽偶然認識他的。”

“嗯。”斯佩德幹巴巴地說道,“很多人都是這樣偶然認識吉恩的。”

“但是他和伊萊有什麽關系?”

“他想讓我找到伊萊。你最後一次見到伊萊是什麽時候?”

“上周四他來過我家。”

“幾點走的?”

“半夜,再遲一點。他大約在下午三點的時候來的。我們很多年沒見過面了,我說服他留下來吃晚飯。我看他衣衫襤褸,就借給了他一些錢。”

“多少錢?”

“一百五十美金。家裏就這麽多現金。”

“他走的時候說過他要去哪裏嗎?”

費裏斯搖搖頭。“他說第二天會給我打電話。”

“第二天他打了嗎?”

“沒有。”

“他從小到大,你都認識他?”

“也不完全是。十五六年前他為我工作過。那時候我開了一家嘉年華公司——東西方聯合表演隊。開始有個合夥人,後來我自己單幹。我一直都很喜歡那孩子。”

“星期四你見到他之前,有多少年沒見過他了?”

“天知道。”費裏斯說道,“我早就和他失去聯系了。後來,星期三那天,天氣很晴朗,那本書寄了過來,上面沒寫地址,也沒寫其他東西,只有扉頁上的那句話,第二天他就打電話來了。知道他還活著,還靠自己謀生,我就開心得要死。所以那天下午他就過來了,我們花了九個小時聊過去的那些日子。”

“他跟你說了很多分開之後他做的事?”

“他只說他四處晃蕩,做做這個,又做做那個,沒活兒幹的時候就休息休息。他沒有過多抱怨;我不得不想辦法讓他收下那一百五十美金。”

斯佩德站起身。“非常感謝,費裏斯先生。我——”

費裏斯打斷他:“不用客氣。若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給我打電話。”

斯佩德看看他的表。“我可以在這裏打個電話到我的辦公室,看看有沒有什麽進展嗎?”

“當然可以。隔壁房間就有電話,右手邊那個。”

斯佩德說了謝謝就出去了。他回來的時候,手裏卷著一根香煙,面無表情。

“有什麽消息嗎?”費裏斯問道。

“是的。科利爾打電話來取消這次委托。他說在聖何塞另一邊的灌木叢裏找到了黑文的屍體,身上中了三槍。”他微笑著,委婉地補充道,“他告訴我他也許能找關系弄到點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