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故(第2/3頁)

“這麽多愁善感的話,爸爸可說不出來。”阿倫德爾小姐說。

“哦,但是就算最親的人也會變,不是嗎——在另一個世界。愛和理解就是一切。接著占蔔板畫出了一把鑰匙的形狀——我猜,應該是咱家布勒櫃櫥的鑰匙——你說會是嗎?”

“布勒櫃櫥的鑰匙?”艾米莉·阿倫德爾的聲音有點兒急促,好像很感興趣。

“我估計是的。我想裏面或許放了些重要的文書——就是那一類的東西。之前有個真真切切的例子,有人得到了信息,讓他去某件家具裏找,結果就發現了遺囑。”

“布勒櫥櫃裏可沒有遺囑,”阿倫德爾說,她緊接著打住這個話題,“快去睡吧,米妮。你看上去累極了,我也是。過些時候我們找個晚上,請特裏普姐妹過來。”

“哦,那真是太好了!晚安,親愛的,你確定沒什麽需要的了?希望這麽多客人沒讓你累著。我一定要囑咐艾倫,明天好好給客廳透透氣,抖一抖窗簾——他們留下的煙味太重了。要我說,讓他們在客廳裏抽煙,你可真是太仁慈了!”

“我總要對這些現代作風讓步的,”艾米莉·阿倫德爾說,“晚安,米妮。”

米妮離開房間後,艾米莉·阿倫德爾開始琢磨,這些降靈術之類的把戲對米妮是否有好處。她兩眼突出,看起來坐立不安,興奮極了。

布勒櫥櫃的事倒真的挺奇怪,艾米莉·阿倫德爾上床時想著。她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嘴角泛起冷笑。爸爸去世後被發現的那把鑰匙,以及打開櫥櫃門時像瀑布一樣滾落的空白蘭地瓶子!像這樣的小事,米妮·勞森和特裏普姐妹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不禁讓她懷疑,降靈術這種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存在……

她躺在有四根帷柱的大臥床上,睡意全無。最近,她發現自己越來越難入睡了。但對於格蘭傑醫生那個試試安眠藥的建議,她嗤之以鼻。安眠藥是給那些軟弱的人吃的,這些人連手指尖上的一點點疼痛或一點點牙疼都無法忍耐,當然無法忍受這不眠的漫漫長夜裏的煩悶。

通常這種時候,她會起床,在房子裏悄無聲息地逛逛,拿本書,把玩裝飾品,重新插一瓶花,寫一兩封信。在這樣的午夜時刻,她覺得這幢房子和四處漫遊的自己一樣,充滿生氣。這種午夜的漫遊從不會讓她不快。好像魂靈們也跟著她並行,那是她的姐妹們,阿拉貝拉,瑪蒂爾達和阿格尼絲。還有她哥哥托馬斯,多可愛的人啊!還像被那個邪惡的女人迷住之前一樣。甚至查爾斯(注:此處疑為作者筆誤。)·拉弗頓·阿倫德爾將軍的鬼魂也會來。他的舉止如此優雅,在家中卻是個暴君,時常欺淩自己的女兒,對她們大呼小叫,但同時,他在印度叛變中的經歷和他無所不知的學識,也是她們引以為傲的資本。如果碰到他“真的不太好”(正如他的女兒們婉轉地描述的一樣)的時候,她們又該怎麽辦呢?

她的思緒又回到侄女的未婚夫身上,阿倫德爾小姐想:“他大概連酒都不會喝!大晚上喝大麥湯,還敢說他自己是個男人!大麥湯!枉費我開了一瓶爸爸的特釀葡萄酒。”

查爾斯倒是絲毫沒浪費那瓶酒。哦,要是查爾斯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要是沒人知道他——

她的思緒斷了……想起了周末發生的一些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隱隱地讓人不安……

她嘗試讓自己不再這麽憂慮了。

這很不健康。

但沒什麽用。

她用胳膊肘撐起身子,借著微弱的火光——睡覺時她常會在小碟子裏留一簇微光——看了看時間。

一點了,可她還是一點兒困意都沒有。

她下床穿好拖鞋,換上暖和的晨衣。想去核查一下每周收到的書,好準備明天一早付款。

像影子一樣,她悄悄走出房門,沿著走廊過去,一盞小夜燈整夜都開著。

走到樓梯口,她正要伸手去抓扶手,卻不知怎麽的突然絆了一下,她試著找回平衡,但失敗了,一頭栽下樓梯。

她跌落的聲音和她的驚叫聲,把整幢沉睡的別墅都驚醒了。房門紛紛打開,燈都亮了起來。

勞森小姐從樓梯口的房間裏一下子跳出來。

她發出幾聲痛心的尖叫,一路跑下樓梯。人們一個接一個出現——查爾斯打著哈欠,穿著華麗的晨衣。特雷薩裹著一身黑色的絲綢。貝拉穿著海軍藍的和服,頭發上插著些梳子,用來“固定波浪”。

艾米莉·阿倫德爾頭暈目眩地癱在地上。她的肩膀很疼,還有腳踝——全身上下都劇烈地疼痛。她意識到身邊站滿了人,愚蠢至極的米妮·勞森正一邊哭喊,一邊毫無意義地比劃著,而特雷薩那雙深色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嚇壞了,貝拉則正如她料想的那樣,張著大嘴呆立在那裏,查爾斯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聽起來那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