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案(第2/10頁)

“難道他沒有在報上刊登尋物啟事嗎?”

“沒有。”

“那麽,你有什麽線索能查明這個人的身份嗎?”

“我們只能盡力去推測。”

“單從這頂帽子去推測嗎?”

“正是這樣。”

“你可真會開玩笑,從這頂破舊不堪的氈帽上你能推測出什麽呢?”

“這兒有我的放大鏡,你是熟悉我的破案手段的。對於這頂帽子的主人的個性,你能得出什麽結論嗎?”

我把這頂破舊不堪的氈帽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察看,然而卻無可奈何。這是一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圓形黑氈帽,又硬又破,已經不能再戴了。原本紅色的絲綢襯裏早已退色,上面也沒有廠家的商標,但是正如福爾摩斯所說,在氈帽的一側,潦草地寫著姓名縮寫字母“H.B.”。為了防止被大風吹掉,帽檐上還穿有小孔,但是上面的松緊帶早已脫落了。除此之外,盡管好像是為了遮掩帽子上幾塊退了色的補丁而用墨水將它們塗黑了,但依然有多處開裂,上面布滿了灰塵,有幾個地方還布滿了汙點。

“我實在看不出什麽來。”我一邊說著,一邊把氈帽還給我的朋友。

“正好相反,華生,其實你什麽都看得出來,只是你沒有根據你所看到的現象作出推論。你對作出推論過於膽怯了。”

“那麽請你告訴我,你從這頂帽子上能夠作出怎樣的推論呢?”

他拿起那頂帽子,用他那特有的、足以表現其個性的思考方式注視著它。“這頂帽子所能提供的讓人產生聯想的信息可能會少一些,”他說,“但即便是這樣,依然可以作出幾項十分確鑿的推論,而其他幾項推論至少可以說正確率是很高的。從這頂氈帽的外觀上來看,很顯然,戴帽子的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而且在過去的三年時間裏,生活非常富裕,雖然他現在的境況十分窘迫。但他過去卻具有遠見卓識,然而現在卻大不一樣,加之家道中落,致使他的精神日漸頹廢,這似乎說明他受到過某種負面的影響,或許是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恐怕這正是他的妻子已經不再愛他這一明顯事實的根源所在。”

“哦,我親愛的福爾摩斯!”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在一定程度上仍然保持著自尊。”對於我的反對,他並沒有理睬,而是繼續說了下去。“他是個長期深居簡出的人,根本不注意鍛煉身體,他才步入中年,頭發就已經灰白了,他最近幾天剛剛理過發,頭發上還塗有檸檬膏。以上這些,就是根據這頂帽子推斷出來的較為明顯的事實。另外,捎帶提一句,他家是絕不可能有煤油燈的。”

“你一定是在說笑話,福爾摩斯。”

“我沒有半點兒說笑的意思。現在我把推斷結果全都告訴了你,難道你還沒有看出這些結論是如何得出來的嗎?”

“對我自己的愚鈍,我並不懷疑,可我必須得承認,我無法理解你所說的話。比如說,你憑什麽認定這個人很有學問?”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福爾摩斯“啪”的一下子把帽子扣在了自己的頭上。那頂帽子正好把他的整個前額給罩住了,而且還壓到了鼻梁上。“這是個與容積有關的問題,”他說,“一個人長著這麽大的腦袋,頭腦裏一定有很多東西吧!”

“那麽,你又是如何推斷出他家道中落的呢?”

“這頂帽子已經有三年的歷史了。當時,這種帽沿平坦、向上卷起的帽子是很流行的。這可是一頂高档的帽子。你來看看這根羅紋絲綢箍帶和那華貴精致的襯裏。如果這個人三年前能買得起如此貴重的帽子,而此後卻從未買過別的帽子,那麽毫無疑問,他肯定是在走下坡路。”

“哦,看來這一點已經非常清楚了。可是你剛才說這個人具有遠見卓識,又說他精神日漸頹廢,這又如何解釋呢?”

歇洛克·福爾摩斯聽了我的話以後笑了起來。“這就足以說明他有遠見。”他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點著釘松緊帶用的小圓盤和搭環。“售賣的帽子從來都不會附加這些東西。這個人訂制了這樣一頂帽子,恰好可以說明他頗有遠見,因為他用這個辦法來防止帽子被大風刮掉。然而我們又可以看到,松緊帶壞了,他卻不願意花費一點兒氣力重新釘上一條,這就非常清楚地表明他的遠見已經比不上過去了,同時,這也是他精神日漸頹廢的證明。另外,他用墨汁來塗抹帽子上的汙跡,極力掩飾它的破舊,這說明他還沒有徹底喪失自尊心。”

“當然,你的推論似乎很有道理。”

“除此之外還有幾點:他是一位中年人,頭發是灰白的,而且最近理過發,頭發上抹過檸檬膏。以上這些是通過對氈帽襯裏下部的細致檢查推斷出來的。借助放大鏡,我看到了很多被理發師剪過的十分整齊的頭發楂兒。這些頭發楂兒粘在了一起,還散發著一種十分特殊的檸檬膏的氣味。至於帽子上面的塵土,你也看得出來,並不是街道上帶有砂粒的灰塵,而是房間裏面特有的那種棕色的絨狀塵土。這說明,這頂帽子多數時間是掛在屋子裏的。另一方面,帽子襯裏的濕跡十分清楚地說明,帽子的主人經常大量出汗,所以說,他不會是一個身體鍛煉得很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