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班底(第5/7頁)

她在椅子裏往後瑟縮了一下,起初一手護住喉嚨,但恐懼幾乎立刻從她臉上消失,她坐直起來,慈悲地看著他。她柔聲說:“我知道。你是保羅的朋友。你太難過了。”

他的頭微微低下來,喃喃道:“講這就太老套了,真蠢。”他挖苦地微笑。“你現在知道我不是紳士了吧。”他停止微笑,眼底的羞愧消失了,只剩下清晰和堅定。他語氣平靜地說:“你說我是保羅的朋友,沒錯。無論他殺了誰,我都是他的朋友。”

她認真地盯了他良久,平板地輕聲道:“所以這是沒用了?我還以為,如果我告訴你真相——”她停了下來,雙手、肩膀和頭一起擺出個絕望的姿勢。

他緩緩地搖頭。

她嘆了口氣,站起來,伸出一只手。“我很抱歉,也很失望,但是我們不必當敵人,對不對?”

他站起來面對她,但沒有握她的手。他說:“那個欺騙保羅,而且到現在還一直在欺騙的你,是我的敵人。”

她手還是伸著,問道:“那麽另一部分的我,完全沒有欺瞞的那一部分呢?”

他握住她的手,彎下腰去。

4

珍妮特·亨利離開後,內德·博蒙特走到電話邊,撥了一個號碼,說道:“喂,敝姓博蒙特。麥維格先生到了嗎?……他到了之後,麻煩你告訴他我打過電話,稍後會去看他好嗎?……是的,謝謝。”

他看看手表,剛過一點。他點燃雪茄,坐在窗邊,抽雪茄瞪著街對面的灰色教堂。呼出的雪茄煙霧被窗玻璃擋回,形成灰煙霧,罩在他頭頂上。他咬著雪茄末端,坐在那裏十分鐘,直到電話響起。

他接了電話。“喂……是的,哈裏……沒問題。你在哪兒?……我馬上到市中心去,你在那裏等我……半個小時……好。”

他把雪茄扔進壁爐裏,戴上帽子,穿好大衣,出門。走了六個街區,來到一家餐廳,吃了沙拉和面包卷,喝了杯咖啡,又走了四個街區,來到一家名叫“莊嚴”的旅館,搭電梯上四樓,電梯服務員是個小個子年輕人,喊他內德,問他覺得第三場賽馬如何。

內德·博蒙特想了想說:“‘拜倫閣下’應該會贏吧。”

電梯服務員說:“希望你是錯的。我押了‘管風琴’。”

內德·博蒙特聳聳肩。“或許吧,不過它太肥了。”他走到四一七室,敲門。

哈裏·斯洛斯襯衫穿了一半來開門。他是個三十五歲的矮胖蒼白男子,寬臉,半禿。他說:“很準時,進來吧。”

斯洛斯關了門,內德·博蒙特問:“有什麽棘手事兒?”

矮胖男子走到床邊坐下。緊張地對內德·博蒙特皺著眉。“情況看起來對我不怎麽妙,內德。”

“怎麽個不妙法?”

“本要去跟警方說這個事情了。”

內德·博蒙特暴躁地說。“好吧,等你準備好要說的時候再來找我。”

斯洛斯伸出一只蒼白的大手。“等一等,內德,我會告訴你怎麽回事,你聽我說就是了。”他摸口袋找香煙,掏出一包松垮垮的煙來。“你還記得亨利小子被斃掉那天晚上嗎?”

內德·博蒙特全然不在意的“嗯哼”一聲。

“還記得你當時進俱樂部時,我和本也才剛到嗎?”

“記得。”

“好,老實告訴你:我和本看到保羅在樹下,和那小子在吵架。”

內德·博蒙特用大拇指的指甲刷刷小胡子角,表情迷惑,慢吞吞說:“可是我在俱樂部門口看到你們下車——當時我才剛發現屍體——你們是從另外一頭來的。”他動動食指。“而且保羅已經在你前頭進了俱樂部。”

斯洛斯使勁點著大腦袋。“沒錯,”他說,“可是我們先開到唐人街尾,去平基·克萊恩的酒館,結果他不在,所以我們才掉頭,開回俱樂部。”

內德·博蒙特點點頭。“那你們瞧見了什麽?”

“我們看到保羅和那小子站在樹下吵。”

“你們開車經過還看得清?”

斯洛斯再度使勁點點頭。

“那地方很暗,”內德·博蒙特提醒他,“我不懂你們開車經過,怎麽能認得出他們的臉,除非你們慢下速度或停車。”

“沒有,我們沒有,可是走到哪裏我都認得出保羅,”斯洛斯堅持。

“或許吧,可是你怎麽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是那小子?”

“就是他。當然是他。這一點我們還看得夠清楚。”

“而且你們還看得見他們在吵?這是什麽意思?打了起來嗎?”

“沒有,不過站在那裏的樣子,像在吵架。你知道,有時候光看人站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在吵架。”

內德·博蒙特皮笑肉不笑。“是喔,面對面站著就是吵架。”他的笑容消失了。“本去找警方就是為這個?”

“對。我不知道是他自己跑去說,還是法爾怎麽曉得了去逮他,總之他告訴法爾了。那是昨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