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炸彈

“真是莫名其妙,”我說,“實在叫人看不懂。你瞧著吧,等以後我們揪出了真兇,那家夥——也說不定是個婆娘——肯定是個神經病。上絞台不夠格,只有送納帕的份兒。”

“你呀,”歐文·菲茨斯蒂芬說,“就是這個老毛病。這一下你就沒轍兒了,弄得手足無措,只有幹瞪眼的份兒了。你承認不承認強中自有強中手?承認不承認你也會遇上你對付不了的狡猾罪犯?你是不肯承認的。你鬥不過他,於是就罵他是傻瓜,說他是瘋子。也真是的!不過話要說回來,你這種態度倒還不失為尚有三分謙虛,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可他會不瘋才怪,”我不肯認輸,“你想呀:德馬揚恩娶了……”

“怎麽,”他厭煩地說,“你又要把這一連串的事兒背上一遍了嗎?”

“你這人的腦瓜子就只會發奇想。幹我們這一行,光靠發奇想是不管用的。想得興頭來了,就樂此不疲,只管想你的,能抓得到兇手嗎!不行啊,一定得坐下來,把掌握的一應細節都擺在面前,反復琢磨,直到琢磨出個道道兒來。”

“如果這是你們那一行的操作規程,那這份洋罪還是由你去受吧,”他說,“我才不想來跟著你受累呢。昨天晚上你把德馬揚恩-萊格特-科林森這一線的家史一段接一段背下來,背了少說也有五六遍。今天早上吃了早飯到現在,你又啥事也不幹,只知一個勁兒背你的材料。我實在是受夠了。這件案子真被你弄得倒足了我的胃口,疑難案件應該是引人入勝的,哪有這樣弄得人倒胃口的。”

“你還不知道呢,”我說,“昨天晚上你睡下了以後,我又足足打熬了半個晚上,一直在心裏默默背我的材料。老弟哎,那是沒有辦法的:一定得反復琢磨,直到琢磨出個道道兒來。”

“我倒還是比較喜歡尼克·卡特那一派的偵探。你說你這樣反復琢磨最後總會琢磨出個結果來,可你到現在難道還一丁點兒感覺都沒有?”

“有,我已經有了一點感覺了。這就是,弗農和菲尼認為在綁架一事上柯頓是跟惠登合謀的,後來卻又倒打了惠登一耙,我覺得他們這個觀點是不成立的。按照他們的看法,點子都是柯頓出的,打手的角色他叫惠登去擔當,他自己,則利用司法官當官的地位給以掩護。科林森無意中發現了他們的陰謀,結果遭到了殺害。於是柯頓就叫他老婆寫了那份自白書——自白書上寫的當然都是不可信的,是叫她怎麽寫她才怎麽寫的。然後柯頓就殺了她,把我們引到惠登那兒。我們一到那藏身洞,柯頓就第一個上岸——這樣就可以保證不等惠登開口,便先造成了惠登拒捕被殺的局面。”

菲茨斯蒂芬伸出長長的指頭在他栗色的頭發裏耙了兩下,說:

“你倒說說,柯頓要殺死惠登,因妒生恨這個動機難道還不過硬?”

“過硬是過硬。可惠登又有什麽理由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給柯頓去擺布呢?再說,這些情況跟聖杯會的那档子事又怎麽接得上榫兒呢?”

“你真那麽有把握,敢說你是看準了這裏邊一定有關系?”菲茨斯蒂芬問道。

“對。嘉波莉的父親、後母、醫生、丈夫,在沒幾個星期的時間裏都相繼遭到了殺害——她最親近的人壓根兒就給一網打盡了。我覺得這就夠有理由把種種跡象都聯系起來考慮了。如果你還要進一步看看其中的聯系,我可以再給你舉幾條。第一場禍事顯然是厄普頓和魯珀特鬧出來的,兩個人都送了命。第二場禍事是霍爾東,他也死了。第三場禍事是惠登,他也沒逃掉。萊格特太太殺了她先生,柯頓看來是殺了他太太,霍爾東要不是我攔住,也會把他的太太給殺了的。嘉波莉小時候受人擺布殺了她母親,嘉波莉的女仆又受人擺布殺了裏斯醫生,而且還差點兒殺了我。萊格特留下一份自白,講明了一切——盡管還不能完全說圓——而後就給殺了。柯頓太太也是一模一樣的做法,一模一樣的下場。兩事相同,就算是巧合吧。又有兩事相同,還算是巧合吧。可是一模一樣的事實在太多了,這就不能不令人懷疑是有那麽個人,他有他一套得意的理論,堅持要按照這套理論幹下去。”

菲茨斯蒂芬乜斜著眼對我瞅瞅,似有所思,他沒法反駁我:

“你這話或許也有點道理。的確像你說的,看起來很像是同一個人籌劃安排的。”

“而且這個人腦子還有點怪。”

“你一定要說他怪就算他怪吧,”他說,“可是就算像你說的,腦子有點怪,他這樣幹總還該有個動機吧。”

“怎麽?”

“你這個家夥的腦子怎麽這樣不轉彎呀,”他故意裝作不耐煩似的說,“如果他沒有跟嘉波莉直接相關的動機,為什麽他犯下的罪案件件都跟她直接相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