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上帝(第3/5頁)

我緊握著匕首,右手放開了他的胳臂,一巴掌按住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臉盡往地毯上撳,趁此也可以歇一口氣,再多長些氣力。我覺得自己的氣一緩過來,氣力又都漸漸恢復了,照這樣再過一兩分鐘,我就可以把他一把提起來,叫他老實招供了。

可惜我是歇不到那個時候的了。冷不防飛來了一個硬家夥,一家夥劈在我右臂膀上,再一家夥劈在我背上,後來又是一家夥,卻打在跟我們的腦袋只差那麽一點的地毯上。原來有人掄著根棍子在沖著我打呢。

我一骨碌從那瘦漢身上滾了下來。滾到那掄棍人的腳下給擋住了。我就拿右胳臂想去勾住那掄棍人的腳,不想背上又挨了一棍,胳臂一勾勾了個空,只覺得手像是在裙子上碰了一下。我吃了一驚,就把手縮了回來。身上卻又挨了一棍子,這回是打在我脅下,這倒提醒了我:在這種地方是不能跟女士們講客氣的。我就攥起了拳頭,對裙子發動反擊。裙子卷住在我的拳頭上,我一拳頭打到的是肉鼓鼓的一條小腿。小腿的主人在我頭頂上哇哇直叫,還沒等我出第二拳,就退走了。

我手腳並用跌跌撞撞爬起身來,腦袋砰的一下撞上了什麽木頭的東西——原來這是扇門。手在門把手上一搭,我這才站了起來。黑暗裏呼的一聲,那棍子又緊貼著我劈了下來。我的手無意中卻轉動了門把手。門開了,我也乘勢而入,來到了一個房間裏。我盡量把聲音放輕,簡直就沒出一點聲,順手把門關上。

只聽見背後屋裏響起了一個嗓音,話說得極輕,卻也極其頂真:

“快出去,要不我就一槍打死你。”

聽嗓音這是在這裏當女仆的那個體態豐滿的金發姑娘,口氣顯得很驚慌。我轉過身去,怕她真會開槍,所以趕緊彎下了腰。當時天已經快亮了,朦朧的曙色已經透進了這間屋裏,照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坐起在床上,伸出了一只手,手裏拿著個小小的東西,烏黑溜溜的。

“是我呢。”我壓低了嗓門說。

“喔,是你!”她手裏的那個家夥卻並沒有放下。

“你也跟著他們幹這號買賣?”我問她,一邊緩緩移動腳步,冒險向床前靠近一步。

“我是叫幹什麽就幹什麽,抱定宗旨決不透一點風,不過傷生害命的事我是不幹的,他們就給我這麽點錢,我才不幹呢。”

“你真高,”我說著,腳下乘機加快了速度,又向床前挪了幾步。“我要是拿兩條被單一結,從這個窗口裏縋下去,你看能到得了底下一層嗎?”

“不知道——哎喲!快住手!”

我早已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槍——那是把點三二口徑的自動手槍——左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兩下同時使勁一扭,喝一聲:“把槍放下!”她就乖乖松了手。我也就把她的手放開了,退後一步,撿起了我剛才掉在床後頭的那把匕首。

我踮起了腳走到門口去聽了聽。聽不到一點聲息。我把門慢慢拉開,還是聽不到一點聲息,門裏透進來淡淡的天光,朦朧中也看不到有什麽動靜。明妮·赫爾希的房門開著,我剛才出門就是一跤,並沒有把房門關上。我打過的那個不知是神是鬼,現在也沒了影蹤。我就走進明妮的房間,把電燈一開。明妮還跟先前一樣,躺在床上沉沉大睡。我收起手槍,揭開被子,抱起明妮,把她抱到對面那個女仆的房裏。

“你看有沒有辦法可以讓她蘇醒過來,”我來到床前,把混血兒姑娘往那個女仆的身旁一扔,對那個女仆說。

“她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管保沒事兒:像這樣的人多了,沒有不醒過來的。”

我只是“哦?”了一聲,就走了。我趕緊下到五樓,到嘉波莉·萊格特的房間裏去。

嘉波莉的房間裏空空如也。科林森的帽子和大衣都不見了,嘉波莉拿進浴間裏去的衣服也不見蹤影,連那件沾著血的睡衣都不在。

我把這一對男女暗暗痛罵了一頓,男的女的都罵,好表示我對他們無所偏愛,不過恐怕矛頭多半還是針對科林森的。我啪的一聲關上了電燈,從前樓的樓梯上飛奔而下,心裏怒火萬丈,樣子一定也是暴跳如雷,人給打得鼻青臉腫、傷痕累累,身上衣服破一塊掛一塊,一只手裏拿著把血淋淋的匕首,一只手裏握著把槍。奔下四段樓梯,沒有聽見一點聲音,可是到了二樓,便聽得見底下有個聲音,好似隱隱的雷聲。我就飛也似的沖到底樓,才聽出來是有人在敲前門。我真希望這來人是個警察。我就到前門去開了鎖,把門打開。

來的卻是埃裏克·科林森,兩眼發直,臉色煞白,像發了狂似的。

“阿嘉在哪兒?”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你這個要命的家夥,”我大罵一聲,就拿手裏的槍往他門面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