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枯死的花(第4/5頁)

我把匕首放在裏斯醫生的屍體旁邊,關上手電,對科林森說:“我們把萊格特小姐送到她房間裏去吧。”

“哎呀那怎麽行,我們得帶她離開這兒——離開這幢房子——趁現在還來得及,得趕快走!”

我說:“她光著腳板,就穿一件睡衣,還沾著血跡,叫她這樣滿街去跑,不是存心要她好看嗎?”

聽見他窸窣有聲,我就又按亮了手電。一看他原來在使勁脫大衣。他說:“我的車就停在大街轉角上,我可以背她到車上去,”說完就擡腳朝她走去,把大衣拿在手裏,想要甩給我。

姑娘急忙躲到了我的另一邊,苦苦哀求:“哎,千萬別讓他來碰我呀。”

我就伸出一條胳膊,想把科林森攔住。可是一條胳膊沒能攔住他。姑娘就藏到了我的背後。科林森只管來追她,姑娘就又繞到了我的跟前。我覺得他們就像在坐旋轉木馬繞著我轉,這種味道可實在不好受。所以等科林森繞到了我的跟前,我就一肩膀往他脅下撞去,頂得他踉踉蹌蹌,撞在聖壇的邊上。我跟著走了過去,擺開兩腿在這個傻大個的面前一站,沖著他訓了個痛快:“你還不給我住手!你要真想跟我們合作,就趁早住手,別再來搗亂,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不許去碰她一根毫毛。你答應不?”

他從地上爬起來,還想跟我磨:“可老兄啊,你不能……”

“不許碰她一根毫毛,”我馬上打斷了他的話。“也不許來幹擾我的行動。下次你要是再胡來一氣,我就一槍柄砸爛你的下巴。要是你現在就想嘗嘗這個味道,也可以嘛,你就說好啦。你還聽話不聽話啦?”

他咕噥了一聲:“那好吧。”

我轉過頭去看那姑娘,見到的只是一個灰色的人影,正朝那開著的門奔去,因為光著腳,所以在磚地上跑簡直聲息全無。我就追了上去,我的鞋子鬧出的聲響可就嚇人了。快要到門口時我就趕上了她,一胳膊伸過去,就把她攔腰抱住了。可是連眼都還沒有來得及眨一下,我那條胳膊就給狠命甩開了,整個人兒也給撂到了一邊,砰的一聲撞在了墻上,一跤摔下去,一條腿一屈,不覺跪倒在地。擡頭一看科林森赫然就站在我的身旁,在黑暗裏看上去足有八英尺高,嘴裏還沖我一頓臭罵,可是在他一叠連聲的臭罵中,我總共只聽出了“你這個該死的”這麽幾個字。

我膝頭一挺站起來時,心情能好到哪裏去是可想而知的。給一個瘋瘋癲癲的姑娘當保姆不算,還得被她的男朋友攆來攆去。我這個不會裝假的人也只好盡量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口氣,對他說:“你這樣做可不應該啊。”說完就走到姑娘身邊,姑娘這時還在門旁站著。

“我們快到你房間裏去吧,”我對她說。

她不答應:“埃裏克不能去。”

“他不會來給你搗亂的,”我只好又一次對她作出保證,但願這一回的保證該不至於會落空吧。“去吧。”

她先還猶豫了一下,後來還是進門去了。科林森帶著幾分害臊,又帶著幾分蠻橫,再加上一肚子的不滿,也跟在我後面進去了。我關上了門,問姑娘鑰匙是不是在她那兒。她說:“沒有啊,”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這門有個鑰匙似的。

我們乘電梯上樓,姑娘卻老是拿我擋在前頭,好把她和她的未婚夫給隔開——假如他現在還是她未婚夫的話。他呢,直勾勾瞪出了眼睛,卻什麽也沒有瞅著。我細細端詳姑娘臉上的神氣,因為我還是很想解開她的謎,很想弄弄明白:她經過了休克療法式的休克以後,是神志恢復了正常呢,還是精神越發錯亂了。看她這副模樣,第一種猜測倒也似乎很有可能,不過我總直覺地感到不是這樣。從聖壇一直到她的房間,一路上沒有見到一個人。我開亮了她房裏的電燈,三個人都走了進去。我關上房門,把背就在門上一靠。科林森把他的大衣帽子在一張椅子上一擱,就在旁邊站著,叉起了雙臂,瞧著嘉波莉。嘉波莉則坐在床沿上,眼睛望著我的腳。

“快,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我們,”我完全是命令的口氣。

她擡頭對我臉上瞧了一眼,說:“我現在可只想要睡覺。”

神志正常不正常的問題,這一下算是替我解決了:她的神志絲毫也沒有恢復正常。可是現在我又有件事情犯了愁。這個房間跟原先有些不一樣了。我走開了才不大一會兒工夫,房間裏卻陡地就變了樣。我閉上了眼,用足腦筋回想了一下這裏原先的模樣;又睜開眼來,看看眼前的情景。

“我想睡覺也不行?”她反問了一句。

我先不去回答她的問題,只管往四下裏細細打量,不厭其詳,一樣東西一樣東西檢查過來。我能夠明確指出的唯一變化,就是多了科林森放在椅子上的大衣帽子。大衣帽子來路正常,沒什麽蹊蹺的,那麽剛才引起我不安的就是這把椅子了。我到現在還放不開這樁心事。我就走到椅子跟前,拿起他的大衣。大衣下面什麽也沒有。問題敢情就出在這兒:這椅子上本來有一件綠色的晨衣,不是晨衣反正也總是這一類的衣服吧,如今卻沒有了。我看看屋裏別處也沒有,心想在這屋裏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也就不去細找了。那雙綠色的拖鞋倒還在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