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枯死的花(第2/5頁)

我就轉而去了前門,走到門後,一手抓住插銷,一手抓住門閂,喀噠一聲同時拔掉,左手拉開了門,騰出了右手,轉手就可以拔槍。

一看,台階頂上站著的原來是埃裏克·科林森。

“你在這兒搞什麽鬼呀?”我老大不高興地問。

事情說來還挺復雜,他此刻心急如焚,說也說不清楚。從他的話裏我好容易算是勉強理出了一個大致的頭緒:他已經習以為常,每天都要給裏斯醫生打個電話,詢問嘉波莉的健康情況可有什麽改善。今天——不,應該說是昨天了,一直到夜裏他都沒有能跟醫生接上頭。他到清晨兩點還去過電話。醫生家裏的人告訴他:裏斯醫生不在家,家裏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不知道他怎麽會到現在還沒有回家。科林森兩點鐘打過電話沒找到人,就索性到禮拜堂這一帶來看看,心想說不定可以碰到我,也好了解一下他女朋友的情況。他說他本來是不想上門來的,後來看見我在門口張望,這才過來了。

“你說你後來怎麽?”我問他。

“後來就看見了你啦。”

“什麽時候?”

“就是剛才呀,你不是在門口張望嗎?”

“你看見的不是我,”我說,“你到底看見什麽啦?”

“看見有人在門口探頭張望。我還以為是你,就下了車從轉角上過來了,我本來把車停在轉角上,坐在車裏。嘉波莉沒事吧?”

“沒啥,”我說。告訴他有什麽好處呢,要是老老實實說我正在到處找她,他肯定要對我大發脾氣。“說話別這麽大聲大氣的。裏斯醫生的家裏人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都不知道——看樣子他們都急得很。可只要嘉波莉沒事,也不去管它了。”他伸過一只手來,按住了我的臂膀。“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見見她?只要見上一眼,行不行?我保證一句話也不跟她說。我們可以根本就不讓她知道我來看過她了。也不是非得馬上就見不可——反正請你看情況安排我去看一看,成吧?”

這小子倒是年少氣盛,身高體壯,而且為了嘉波莉·萊格特甘願粉身碎骨,連眉頭也決不會皺一皺!我這時早已意識到出了問題了。我說不出問題出在哪兒。出了這樣的問題得采取什麽樣的手段去解決,得需要多少幫手相助,這些都還說不準。我不能貿貿然把他打發走。不過我也不能把這棘手的局面給他透了底——他知道了肯定要胡來一氣的。所以我就說:

“進來吧。我是正在四處巡查。你只要別出聲,可以跟我一塊兒去,至於是不是有什麽辦法想,等會兒再看吧。”

他進來了,看他那副神氣,那副架勢,真好像我是聖彼得,在領他進天堂似的。我關上了門,領他過了穿堂,順著中間的走廊走去。我們看得明明白白:屋裏除了我們再沒有別人了。可是情況卻說變就變:

就在我們前面的一個拐角上冷不丁轉出來一個人,赫然竟就是嘉波莉·萊格特。只見她光著腳,身上只穿一件黃綢睡衣,睡衣上濺著許多暗紅的血漬。她伸出了雙手,向前走來,手裏托著好大一把匕首,簡直算得上是一把劍了。匕首是鮮血淋淋的。她的雙手,連同兩條光著的膀子,也都是鮮血淋淋的。一邊的面頰上有一小攤血跡。眼睛是清澈、明亮而平靜的,低低的前額沒有起一點皺,嘴和下巴顯出了一副下定決心的表情。

她走到我的跟前,兩道絲毫也沒有什麽不安的目光頂住了我射去的目光,我的目光倒八成兒是含著些不安的。她說話的口氣平平穩穩,仿佛她早就料到可以在這兒找到我,所以就到這兒找我來了:

“拿著吧。這是證據。我把他殺了。”

我說:“什麽?”

她還是直盯著我的眼睛瞧,說道:

“你是個偵探嘛。該在哪兒把我絞死,你就帶我去吧。”

這時我的舌頭竟吐不出一個字,倒是我的手還動得了。我從她手裏接過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匕首橫裏很寬,刀身很厚,兩面開口,有個青銅的刀柄,很像個十字架。

埃裏克·科林森嘴裏嘰裏咕嚕,誰也別想聽出他在說些什麽。他伸出哆哆嗦嗦的雙手,從我身旁擠了過去,想去抱住那姑娘。姑娘卻竭力躲著他,一路往後直退,一直退到貼在了墻上,臉上是一臉的恐懼。

“別讓他來碰我呀,”她簡直是哀求了。

“嘉波莉!”科林森喊一聲,就撲過去要抱住她。

“不行,不行!”她慌得氣喘籲籲。

我就一頭闖進了他張開的手臂,用身子把他倆給隔開了。我臉朝著他,一手抵住他的胸口,把他頂了回去,還吼了一聲:“你呀,給我安靜點兒。”

他一雙黑黝黝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就想把我推開。我也做好了準備,打算就用那沉甸甸的青銅刀柄照準他下巴給他一家夥。好在我們總算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因為他只顧瞅著我背後的姑娘,忘了自己是本想把我硬推開的,他抓著我肩膀的手也就松開了。我頂在他胸口的手卻還在使勁,逼得他一步步往後退,直退到貼住在墻上;這時我才往旁邊稍稍挪過點兒,放開了他,讓他倆面對面各自貼著一邊的墻壁,而我,也兩邊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