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欲則剛

汴河是人工河流,並非這一帶的唯一的交通河道,沿途亦有不少河流與其交匯並行。包河發源於商丘之西,位於汴河之北。發源處有一大片淺水泥灘,長滿葦草,方圓數十裏,一直彌漫到汴河北岸,人稱『葦草灘』,鳥兒的世外桃源,時時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的美景。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孫權劉備。用盡機關,徒勞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人世都無百歲。少癡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間,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牽系?一品與千金,問白發、如何回避?

——範仲淹《剔銀燈》

張建侯聽說張望歸夫婦自認是殺死全大道的兇手,大吃了一驚,道:“什麽?明明不是他們兩個……不行,我得去找康提刑官說清楚。”包拯急忙扯住他,道:“先回去,再想辦法。”

張望歸夫婦主動投案自首,稱是他們殺了全大道,如此作為對包拯等人的交代,表明他們二人寧可自己死,也不會說出真兇是誰。只有設法查出真相,才能救他們二人。

可而今案情比之前局面更為復雜,刻書匠人畢升的證詞不但確認了兵書殘頁是偽造的,而且牽連出高繼安和劉德妙。高繼安涉入假交引案,劉德妙曾行刺大茶商崔良中,均被官府通緝,潛逃中的二人極可能是假兵書案的肇事者和主謀,但他們明顯與裴青羽無關——高繼安是土生土長的商丘人,世代以刻書為業;劉德妙則是北漢皇族,自小在京師開封長大,根本不可能跟遠在沙州的裴青羽扯上關系。而且殺死全大道的兇手使的是軟劍,高繼安壓根兒不會武功,劉德妙應該也不會使用軟劍,不然她就不會用刻刀行刺崔良中了。裴青羽拼死庇護真兇,不惜搭上丈夫性命,可見兇手必定是與她關系極為密切之人,然而她久在外域生活,就連親外甥崔槐也從未見過她,旁人對她的關系網一無所知,無從查起。唯一可行的,就是從全大道本身下手了。

張建侯道:“可是全大道人已經死了呀,屍首都被官府的人擡走了。”包拯道:“他人是死了,可線索還在。”

張建侯道:“他家裏都被人翻了個底兒朝天,還有什麽線索?”包拯道:“你們記不記得張望歸說過,他夫婦二人進屋時發現全大道死在地上後,便動手搜他身上,只搜到幾個銅錢。”沈周頓時醒悟了過來,道:“對呀,這是一處極大的疑點。”

張建侯道:“什麽疑點,我怎麽看不出來啊?喂,快些說明白,不是人人都像你們那麽聰明的。”沈周道:“你昨日不是還給了十兩銀子給全大道嗎?錢呢?錢去了哪裏?”張建侯愣了半晌,才訕訕道:“應該是全花光了吧。我還是看不出這有什麽不妥。”

沈周道:“十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抵得上小民之家半年的生活費用了。先不說這十兩銀子去了哪裏,按全大道的行事作風來看,他應該聚斂了不少錢財,可他家中看起來只是下等人家,家裏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這不是很怪異麽?”

包拯道:“現在看來,多半是劉德妙主持了假兵書事件,由她本人提供版樣,由高繼安負責刻造假兵書,再由全大道負責散布消息,這三個人是一夥的。當初全大道聽許先生提出比照筆跡,多半誤以為他跟劉德妙是一夥,所以才極是吃驚,但很快醒悟許先生並不知情。”

沈周道:“的確是這樣。全大道肯幹這件事,應該收了不少錢,可這些錢明顯不在他家裏,這是一大疑點。”

張建侯道:“有可能是被那些闖入他家來找兵書線索的人順手牽羊偷走了呢。”包拯道:“不會。若是全大道家中有筆不小的財富,他一出獄會直奔家中而去,不會跟你嬉皮笑臉地要錢了。”

張建侯道:“你們這麽說,我大概有些明白了。全大道一定還有一個秘密的家,我們只要找到它,就能找到線索,對吧?可我們要怎麽去找呢?”

包拯道:“我們就從你昨日給全大道的十兩銀子開始查起,花了也好,送人也好,他一定是到過什麽地方,也許會留下什麽線索。”

三人遂再度來到老字街,正好在牌坊下遇到老仵作馮大亂,手裏提著個酒葫蘆,似乎正打算出門買酒,便向他打聽全大道。

馮大亂道:“咦,官府都不想調查這件案子,你們還窮追不舍地做什麽?”張建侯忙道:“現在情形不同了,有無辜的人到提刑司投案自首,主動承認了殺人罪名。”大致說了張望歸夫婦之事,又道:“張先生跟我同族,既是張巡張公後人,又是張議潮張將軍後人,請馮翁幫幫忙。”

馮大亂這才道:“我可以將知道的告訴你們,但你們可不能說是聽老漢我說的。全大道這個人不是什麽好人,但他還真不是個愛吃喝嫖賭的人,大概跟他以前出過家當過和尚有關。聽說……老漢我只是聽說,沒有親眼見過啊,聽說他曾好幾次進過汪寡婦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