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昨晚?”兔子的丈夫一臉驚異。

“你問那個啊,難道還在懷疑園山先生?”她愉快地說。

“園山?”兔子的丈夫走近我們。

“老公,你昨天不是來我這裏說狗不見了嗎?大半夜時來的,那時候是幾點?”

“兩點半。”他斬釘截鐵地說,“那麽晚,真不好意思。”

“說什麽呢?我一直在等著你來,因為我不可能去找你嘛。”兔子說,害羞地將臉別到了一邊。

“你在家時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想知道。”

“全是些無聊的事情。”他誠實地說,“比如和狗說話,凈是這種無聊事。”

“我想知道你都和狗說了些什麽喲。”這可能是兔子的真心話,“我不能動,但至少把我的耳朵也帶走呀。”

“別說傻話啦。”

“我就是這麽一直等著你來嘛。”

我笑著聽這對夫妻的對話。兔子的丈夫搔著頭。一想到這個男人幫兔子擦身體、上廁所、換衣服,我就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動。

“實際上,那時兔子小姐似乎看到了園山先生,但他不可能在那個時間散步。”

兔子小姐的老公瞪圓了眼睛,問:“幾點?”

“淩晨三點,”我回答。他立刻說:“很奇怪。”

“你有想到什麽嗎?”

他皺起眉頭,立刻回答:“我又不是那個男人的監護人。”

“也是。”

我垂下肩膀。園山的行為不同於往常,但又不可能和優午之死有關。

“你家的狗不見了嗎?”

“是的。”他帶著仿如宇航員般的理性回答。

我扶起自行車,說了聲“晚安”,便走了。

車輪轉動,發出“嘎啦嘎啦”的雜音,我有些擔心自行車是不是壞了,檢查後發現沒問題。

這時,兔子小姐的老公跑來了。我停下來問他有什麽事。他露出剛才沒有見過的和善表情,說:“雖然我剛才是那麽說的,但實際上,狗沒丟。”

“啊,明白了。”對我來說這沒什麽,但他卻笑著說:“我無論如何都想告訴你。”

“既然這樣,那為什麽那時要來市場?”

“呀,各種原因……”他沒有多說,走遠了。

也許他只是想看看兔子的臉吧。

起初我沒有意識到那是腳步聲。

因為有我的鞋子在地面上摩擦的聲音,和車輪每次轉動時鏈條發出的聲音,讓我沒能很好地分辨。

腳步聲在漸漸向我逼近。準確點說,那是拼了命奔跑的男人的腳步聲。

我連忙停下來。

“救命啊!”對方聲音斷斷續續地向我求救。他的呼吸急促,看上去十分痛苦。我推著自行車,回頭細看。

是一名年輕男子。看上去比我小,二十出頭吧。他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看上去有些像睡衣。

“怎、怎麽了?”

他伸出雙手向我求救,並抓住了我的手臂。他抓著我的上臂支撐住身體,低著頭,痛苦地喘氣。“幫、幫我!”他擡起頭。

他有一頭及耳的黑色卷發,看上去不像個普通年輕人。

有人當面向我求救,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麽說感覺很抱歉,但我確實不習慣,想著或許該立刻離開。

“到底怎麽了?”

“櫻來了。”

這句話簡單明了。

“你、你在被櫻追趕?”

“不覺得很過分嗎?”這個不知禮數的年輕人開始語無倫次地說,“不只有我。”他還說,“不只有我,還有其他人。是安田邀請我才去的,明明是這樣,為什麽只有我?”

“你去搶劫了?”

“不。才不是。”

“那……是對哪個女孩做了不好的事情了?”年輕男孩子湊在一起,能犯的罪也就那些吧,我試圖套話。

可能是被我說中了。他聽到我的話後突然變得口齒不清,並開始找借口。“沒辦法呀。安田、安田他說有個好妹子。那家夥、就是、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也會做的。他把車藏在田地裏,對女人圖謀不軌。”

“是個壞人啊。”我不帶感情地回應他,絲毫不感到同情。

“是吧!是吧?”這座島看上去閑適,但果然還是有類似的事情。我有些感慨,也有些失望。與土地和時代無關,充滿性欲的年輕人無論哪裏都有。無論哪裏,即便文化不同,活著的也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類,肯定會有下流的欲望,心懷虛榮和欺淩的欲望。

“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我……”他的臉色像是死人一般鐵青。也許是因為內心既動搖又興奮,他沒有注意到我是一個外來者。他只是慌張,害怕。

“我只是被安田引誘了啊!”這是他生前喊出的最後一句話。

就在此時,傳來一句“吵死了”。深夜中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接著槍聲響起,短促而沉重,我甚至來不及捂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