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憤怒的街頭(第3/3頁)

“還我大海!還我大海!”

被警察拖走的年輕人在吉普車裏還一個勁兒地喊著。

這場熊本縣史上慘狀空前的暴動,第二天就在全國見報了。

這天,木田民平在診療室裏給四名警察和三名漁民治療。受傷的人幾乎都傷在頭部,大概只是挨了木棒或石頭。其中,一個漁民右臂骨折,一個警察被砍掉了耳朵。

他們在本田醫院的候診室裏等候的時候,都默不作聲。本田不時從投藥口的圓窗看看候診室。受傷的人在乖乖地接受靜枝的緊急處置。他們都是慈眉善目,那股暴動的騰騰殺氣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傷是怎麽弄的?”

木田不高興地問年輕漁民。那個漁民沒有回答。警察也默默不語。

“真是混蛋透頂!”

傷員們都走了之後,滿腔憤慨的木田一遍遍翻來覆去地自言自譜:這是誰的罪過呢?

工廠可惡嗎?……工廠排放著可怕的汞廢水,卻不想承認。海裏蓄積著無法疏浚的汙泥。魚不能捕撈了。吃了打上來的魚,就會被絕症纏身。可是,工廠也不能封閉排水口。或許汞不是原因。這是尚未解決的問題。維持二萬五千名職工、支撐水潟市的龐大經濟的工廠不能輕易關掉。如果工廠倒閉了,那麽,這個城市大概就立刻會倒退,再變成荒涼的漁村。不,會更加淒慘吧。那就會成為一個靠著已經死掉的大海的荒村。工廠冒煙、制造氯乙烯、產量年年增加、城鎮蒸蒸日上,這是五萬市民所希望的……然而,如今在這繁榮的背後,卻有八十名患者要被拋棄……漁民怎麽辦?不知火海的魚賣不出去了。葦北、天草的漁民怒氣沖天,這也是一個原因。只有水潟灣漁民從工廠領到三百萬日元。可是,境遇相同的天草、葦北的漁民卻沒有得到任何補償。即使拿出一億日元補償金,又會怎樣呢?三千戶漁民,不是每戶只能分到三萬日元嗎?為這點錢舍棄祖輩傳下來的漁業,靠什麽活下去呢……是政治的過失!是因為沒有人充當連結工廠和漁民的橋梁。但誰也沒有對這個問題置之不理。議員們來了,他們會滿懷早日結束這不幸的熱忱而歸吧!將向國會控訴吧!要相信這一點。那樣的話,縣漁聯、市議會、縣議會也都會再接再厲吧……然而,這流淌的鮮血是怎麽回事兒?砍掉了耳朵,打破了腦袋,折斷了胳膊,是為了保護生命?是為了保衛工廠……是大海的罪過嗎?那已經被毀掉的大海……木田合上眼睛,在他的頭腦裏浮現出沉積在深深的藍紫色海底的汙泥。他想象著垂死的貝、餌蟲、鮑魚、黑綢魚,這些海中生物在汙泥上東倒西歪地痛苦掙紮。

是的,從這大海……從這幽暗的海底,有著人們看不見的什麽東西正瞅著僚牙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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