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憤怒的街頭

國會調查團在11月2日上午9時30分抵達水潟站。團長是革新黨的米村喜作,團員有國民黨的北大路介造、三田秀古,革新黨的英和吉、木村千代,參議院的龍造寺市大,隨行人員有六名秘書官,還有縣衛生、水產兩部的部、科長,達二十六人之多。調查團一行受到水潟市議會議員、市長、東洋化工廠廠長的迎接,隨後便前往離站百米遠的東洋化工廠。前一天,調查團在熊本市召集南九州大學、縣當局、縣漁聯及其他代表開了意見聽取會,已經了解了本地情況。

他們不能不作出這樣的結論:“對於水潟怪病,縣當局、縣議會迄今為止未采取任何對策”;“東洋化工廠的廢水處理,與其它工廠相比,也不能說是萬無一失的”;“縣當局對救濟漁民也未施行任何措施”。在會議上,南九州大學的掘教授作了說明:“根據工廠發表的資料,該廠從1932年到現在總計向水潟灣排放了六百六十噸汞,其中約半數流到灣外。由於海流的作用,結果,最北限是葦北郡津奈見村,南至水潟市角道地區,都被汞汙染了。”米村團長發言說:“據我所知,這樣一塌糊塗的工廠,在全國也是少見的。”

到水潟之前,調查團認為問題不過是縣當局和漁聯幹部對水潟怪病處理不當而已。現在,漁民們被棄置不顧的印象強烈地震撼了調查團成員的心,他們執意要親眼觀察事實。

參觀了廠內、特別是古幡地區和百卷的排水路徑及排水口之後,調查團同意在廠內會議室與工廠方面會談。調查團首先提出如下質問:①南九州大學和工廠在怪病問題上互相對立是不適當的,病因的探明不是非雙方共同努力不可嗎?

②現在急於裝設的廢水凈化裝置為什麽不更早些辦呢?

③公司方面是否缺乏道義感?

對此,工廠方面由負責該方面事務的部、科長作了回答。

首先分別說明了制造醋酸時和制造聚氯乙烯時廢水中的汞含量。然後,舉外國的同類工廠為例,提出反駁:東洋化工廠的汞含量反倒是低的。昨天,南九州大學掘教授在意見聽取會上說流出了六百六十噸汞,這是多說了一位數。南九州大學的有機汞論點就是如此杜撰的,其證據、方法都值得懷疑。

於是,在調查團中也被稱為激進派的北大路介造對工廠特設怪病研究所所長大喝一聲:掘教授發表的六百六十噸是依據工廠的資料逐年合算得出的數字。那麽說,工廠提出的資料是弄虛作假的嗎?所長沒有回答,默默地坐在座位上。調查團以客觀態度對待一切,提出:①希望工廠不要一味追求利潤,非難大學。

②南九州大學在預算不足的情況下,不計報酬,為探明病因而鬥爭,直至今日。工廠反而拒絕向他們提供資料,禁止進入排水路徑,采取不合作態度。這一事實,也令人懷疑工廠對怪病是否認真抓了。

③去年,因東京近郊發生的本莊造紙廠有毒廢水事件而制定了“水質保護法”。由於相信企業家的道義感,同時照顧到不加重企業負擔,所以規定得並不嚴,希望東洋化工廠也響應此法規的精神。

④問題日益嚴重,而東洋化工廠的宇佐見經理卻無意常駐水潟市設法盡早解決問題,實屬玩忽職守。

⑤說排放的汞量較少,那麽,對海洋環境做過與日本其它工廠的比較研究嗎?水潟灣是二重灣,與外海潮水交流較少,條件特殊。

對這些質問,工廠方面再次解答。

①工廠方面打算和南九州大學戮力協作,推進研究,但希望學術界不要因政治壓力而帶有偏向。

②關於排水與海洋環境的關系,並沒有說是調查了國內所有的二十一處同類工廠的結果。待全部調查後將報告其比較結果。

這次答疑在午後1點鐘結束。調查團一行吃完已經誤了時間的午飯,便立即到水潟醫院探望怪病患者,並指定要視察角島、星浦、瀧堂三個患者村,因為那裏患者人數最多,現在還有在家裏療養的。

察看醫院裏的患者時,所有的議員都為那難以想象的慘狀而變色。患者們被丟在一邊,無人過問。例如,有一個三十七歲的理發店老板,罹病後,妻子賣掉了店鋪,成天護理臥床不起的丈夫。這位妻子嚎叫說:“要是當家的死了,我也一塊兒去死!”革新黨的木村千代詳細詢問了她一家的情況。

“我丈夫來水潟市的古幡區開剃頭鋪已經六年了。他最喜歡魚,經常吃生魚片。我不吃,只讓他吃。去年春天,他被怪病纏上了,手哆嗦起來。這樣的理發師,誰敢讓他剃頭刮臉哪!店裏一下子就冷清了,終千變賣起東西來,今年春上便盤出了。如今這醫院的病床是我的家。恐怕他是治不好了,得怪病痊愈的人沒有啊!我要在這裏伺候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