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魚池(第2/3頁)

“其實這也很自然,”布蘭特說,“你不是兩年前才初次和你伯父見面嗎?悲痛之情不太強烈,也在情理之中。總比裝模作樣來得好。”

“你實在太會安慰人了,”弗洛拉說,“把一切事情都說得很簡單。”

“世上的事情本來就簡單得很。”這位大名鼎鼎的獵人說道。

“那也不盡然。”弗洛拉又說。

她的話音漸漸低落,布蘭特扭頭望著她,仿佛把目光從大概是遙遠的非洲海岸那裏收了回來。他顯然自以為了解她語氣突轉的原因,很快就冒冒失失地開口:

“嗨,我說,你也沒必要擔心。我是說沒必要為那個小夥子擔心。警督是個飯桶,人人都知道——居然認為拉爾夫是兇手,荒謬。兇手肯定是外人。小偷。這是唯一可能的答案。”

弗洛拉又轉過臉望著他。

“你果真這麽想?”

“難道你不這麽認為嗎?”布蘭特立刻反問。

“我——哦,當然,我也這麽想。”

又一陣沉默,然後弗洛拉突然沒頭沒腦地說: “我……我想告訴你今早我這麽開心的原因。不管你覺得我多麽無情,我都非說出來不可。因為我們家的律師——哈蒙德先生——通知了我遺囑的內容。羅傑伯父留給我兩萬英鎊。想想看——那可是兩萬英鎊呀。”

布蘭特有些吃驚。

“這難道那麽重要嗎?”

“對我重不重要?哎,這能給我一切。自由——人生——不必再處心積慮,不必再斤斤計較,不必再謊話連篇——”

“謊話連篇?”布蘭特尖銳地打斷了她。

弗洛拉一時有些震驚。

“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她閃爍其詞,“闊綽的親戚們把淘汰下來的臟東西施舍給你,去年的外套啦,裙子啦,帽子什麽的,你還得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女士的服飾我不太懂,但你一直穿得挺漂亮。”

“可那也要付出代價,”弗洛拉低聲說,“不提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自由了,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可以不必——”

她突然住口了。

“不必怎樣?”布蘭特連忙問道。

“我忘了。沒什麽要緊的。”

布蘭特把手杖伸進金魚池,好像在戳什麽東西。

“你在幹什麽,布蘭特少校?”

“水底有東西一閃一閃的,不知是什麽——好像是一枚金胸針。現在我把水攪渾了,看不見了。”

“沒準是一頂皇冠,”弗洛拉打趣道,“就和梅麗珊德在水中發現的那頂一樣。” [2]

“梅麗珊德,”布蘭特想了想,“是歌劇中的角色?”

“對啊,你似乎對歌劇挺熟悉。”

“偶爾會有人帶我去看戲,”布蘭特垂頭喪氣地說,“多麽可笑的娛樂方式——那聲音簡直比土著人的鼓聲還要吵鬧。”

弗洛拉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記得梅麗珊德嫁給了一個老家夥,”布蘭特繼續說道,“年紀足夠當她的父親。”

他朝金魚池裏扔了一片小石頭,然後轉身面對弗洛拉,神情也為之一變。

“艾克羅伊德小姐,有什麽我可以效勞的嗎?我是指佩頓的事。你一定非常著急。”

“多謝,”弗洛拉冷冰冰地答道,“還真沒什麽可做的。拉爾夫會沒事的。我已經請來了全世界最出色的偵探,他一定能讓真相大白。”

身處我們這個位置真讓我有點不自在。嚴格說來也不算偷聽,因為下面花園裏這兩位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我們。更何況,要不是我的同伴用力把手壓在我手臂上,警告我不要出聲的話,我早就提醒他們有人在這裏了。波洛顯然想讓我保持沉默。可現在他自己倒迅速行動起來。

他很快地站起來,清了清嗓子。

“請原諒,”他喊道,“沒提醒兩位我就在附近,何況弗洛拉小姐的贊賞我萬萬不敢當。人人都說偷聽時總聽不到人家說自己好話,這次卻是個例外。為免再出洋相,我只好現身向兩位鄭重道歉了。”

他快步沿小徑下坡,我緊隨其後來到金魚池旁邊。

“這位是赫爾克裏·波洛先生,”弗洛拉說,“您應該聽說過——”

波洛鞠躬致意。

“布蘭特少校,久仰大名,”他客客氣氣地說,“幸會。我正急著向您請教一些問題。”

布蘭特以探詢的目光望著他。

“您最後一次看見艾克羅伊德先生活著,是什麽時間?”

“吃晚飯的時候。”

“後來就再也沒見到他,或是聽到他說話了嗎?”

“沒再見過他,但聽到過他的聲音。”

“怎麽說?”

“我在露台上散步來著——”

“不好意思,當時是幾點?”

“大約九點半。我在客廳的窗外抽著煙,走來走去,聽見艾克羅伊德在書房裏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