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登山途中的狂人(第2/3頁)

“果真是一座很不錯的神社呀!”

“這位神一定會保佑健兒一輩子的。”

“那咱們就參拜吧。健兒,快跪拜。”

“健兒,拜拜呀。”

神堂裏,那尊木雕的黑魆魆的神像,纏滿了蜘蛛網。大西朝那尊毫無表情的神像祈禱著,托付了自己兒子的命運。

2

第二天下午,大西從新宿搭火車去清裏,那邊留下一大攤子的事要處理。這次大西就把這些事統統撂下,請了假徑直回來的。

大西離開東京的時候,祥子和健一前來送行。“巴巴,巴巴,別走,別走哇。”健一纏住大西不放,直到火車啟動,大西的鼻子被惹得酸溜溜的。

列車一開動,健一眼看父親離去,竟哭了起來。大西從車窗探出身子,凝望著在站台上的健一扭動著小身體哭叫得滿臉通紅的模樣,不禁鼻酸眼熱,直到無情的列車很快離去,母子的身影才漸漸在視野中消失。

初夏天空中緩慢移動的太陽,已經墜落到地平線上,大西這時才抵達試驗所。聽了村山簡短的匯報以後,早早回到了寢室,呆到大家沉睡的深夜。這期間,是無事可幹了。對他說來,真是一段難以消磨的時光。為了排遣心中的愁悶,打開了一本從東京帶來的舊相冊。和秋田在登山時攝的相片,隨意地貼滿了相冊。他和秋田的攝影技術都不大高明,所以也算不上好相片。有的照片雖然以高山為背景,但也看不出是在哪座山上,有的甚至只攝了半個臉。但是,這上面卻實實在在記錄著他的青春。已經變成茶色的照片上,熟悉的山峰在向他傾訴,秋田在內他微笑。

“秋田,小心點兒走哇。鹿島槍北而峭壁中問的冰溝相當危險。那時走到半路遇到暴風雪,只好像爬蟲一樣緊緊貼在峭壁上,熬到天明,手指和腳趾都凍傷了。那回真可算遇難了。這以後我們又去過一倉、澤本谷……”對往事的連連回憶,件件事情浮現心頭。和秋田一起翻山越嶺,攀登過的山峰真是數不勝數。

“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大西不禁喃喃地說。

這時候,在打開的一頁上,他發現秋田站在雪山前的笑臉上,有一個小小的蠹洞。“哎喲,怎麽蠹壞了?”大西定神細細一看,在別的地方,也都有了駁雜的蠹跡,並漸漸擴大。有的蠹跡恰好在人像的眼睛下面,好似點點滴下的淚水。大西把相片冊合了起來.

他沉浸在回憶中,不知不覺,他等待的時間臨近了。

3

貯氣倉庫在另一棟樓房。在那兒,將制成的N氣體灌進鋼瓶內貯存起來。大部份直接由美軍軍需部驗收,一部份送往本公司的工廠,按照其成份大批生產。

大西穿上防護服進入了貯氣倉庫。庫內滿滿堆放了容量為20公斤至50公斤的貯氣瓶。

戴著防毒面具的大西,不由得屏息斂氣。交貨期將到了,所以在這些貯氣瓶裏都灌滿了N氣體。要把這二百來個貯氣瓶裏的氣體全部放出,可是件十分危險的事兒。但這是大西自己決定這麽幹的。

為了不讓人發覺,他不敢開燈。貯氣瓶的出氣閥都是用螺絲擰緊的,要一只只用手擰開,是件既費時間又花力氣的活兒。而且,必須在黎明前全部幹完。

貯氣倉庫當然沒有窗。而且,唯一的通氣口,就是大西潛入倉庫的那扇狹小的門。雖然穿上防護服,但在濃度很高的N氣體圍裹中,長時間地進行重體力勞動,是不可能一點兒都不吸入毒氣的。要是沒有氧氣,說不定就會窒息。但這是大西非幹不可的事。

“祥子,一切拜托你了。”

大西在著手打開第一只貯氣瓶的時候,呼喚著祥子的名字。萬一自己陷於不幸,把健一托付給她了。他摸到了瓶口的閥門開關,開關擰得很緊,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擰了開來。隨著螺絲旋松,氣體像噴泉般地湧出來。在吱吱的噴氣聲中,大西又開始擰開第二只貯氣瓶。

“這叫什麽?”

在黑暗中,突然好像聽見一個嬌嫩的童聲。

“健一!”大西喊著。但沒有回答。只有噴氣聲劃破了四周的寂靜。

“已經發生了幻聽感覺?好像太早了點兒吧。”

他苦笑了。不過,那確確實實是自己兒子的聲音。他分明聽到了。

“這是一種很壞的空氣,所以,爸爸要放掉它呢。”

大西摸到了第三只貯氣瓶。

“為什麽這空氣是壞的?”

“吸了進去,人會聽不見說話聲的。”他開始擰開第四只貯氣瓶。好像健一也懂得這些氣體的危害了。不久,大西似乎聽見遠處森林裏小鳥的啁啾聲,預示著暗夜即將破曉,他的周圍已經橫著四十來只放空了的貯氣瓶。

看來,來不及了。但是只要能幹,就得幹下去。他焦灼不安,四周一片黑沉沉,只感到昏昏欲睡。可怕的睡意襲上身來,無法擺脫。行動已經明顯地遲鈍了。覺得自己的身子似乎不聽使喚了,看來自己吸入了不少N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