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冷清清的婚禮(第3/5頁)

“那麽為什麽?你說呀!”

“我求求你,什麽也別問,照我講的去做吧。”

“你太冷酷了!女人對第一個孩子是多麽寶貴呀!你太不理解了,你太不……”說到最後,香澄已經泣不成聲。

為自己最喜愛的男子懷了孕,這是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時刻。但又被愛人厭棄,一下子墜入了最悲慘的境地,於是就嗚咽起來。秋田見此,心如刀割。盡管難受,但還必須硬下心腸堅持己見。眼下,要是為了暫時安慰對方,優柔寡斷,以後會給母子招來最大的不幸。總算還好,車廂裏沒有別的乘客。秋田扭頭隨意眺望著窗外的景色,靜候香澄感情的波濤平息下來。列車沿釜無河的溪谷作了S形繞行,由甲府盆地向下駛去。

好一會兒,香澄才擡起了頭,看來她已經平靜下來了,只是眼睛稍有點兒紅腫,淚水也隱去了。

“我還是要生下孩子。”一字一句由齒間迸出的話中,她的決心分明已經下定,毫無商量余地了。

“你……!”

“不,我要把孩子生下來。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聽。你今後想要孩子,別的女人都能為你生,可是,對我來說,生下你的這個孩子,是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

“這是為什麽?”

“女人是很難保證還能生第二個孩子的呀。第一個孩子就墮胎,也許以後再也不會生育了。還有,”香澄停了一下,從表情來看,好似她拼命地在抑制著自己的感情,過份的悲哀使她把臉都扭歪了。

“還有,”她不容秋田有插嘴的機會,立刻又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永遠能得到你的愛。”

“這……”

“不,我相信是這樣的。我全知道,我早就聽說你曾經有過戀人。我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我是你第二個戀人。能接近你,我就很滿足了。不過,這不能剝奪我生兒育女的權利呀。這是對你的愛的紀念,你從我身邊離去以後,只要有這個孩子,我的生活就有了寄托。”

秋田從沒有和香澄談到過祥子,而且在自己的身邊,也沒有露出有祥子存在的蛛絲馬跡來。但是,由於女人的第六官感(原注:指除了視、聽、嗅、味、觸等五個官感之外的另一種抽象的意念官感)的作用,還是得知了有祥子的存在。不過從香澄後來的話中,說明這完全是秋田的過慮。

“這不僅僅是你,一切對事業專注的男人,妻子都是第二號。也就是說,男人真正的戀愛對象是他們的事業。我也不是你正式的妻子,所以大概只能算第三號……。男人把一切都投入事業中去,能把傾注於工作的熱情勻出一點兒來,好不容易給了女人,我想這就夠了。正因為有男人在忘我地工作,社會才有進步。即使我能分享到這一丁點兒的熱情,也決不會抱怨叫屈的。對女人來說,這一丁點兒的熱情也就是一切了。我們,不,我對你給我的這一點兒熱情,感到全部身心都得到了安慰。所以,男人給予我的雖則只是很小的一部份,但是不能收回去呀!不管怎麽,絕不能……”她說到這裏,仿佛怕別人奪走似地,兩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挺起了身子。這是凜然不可侵犯的一個當母親的堅定神態。

要是別的“父親”,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放棄自己原有的主張。但秋田正因為懂得作父親的道義和責任,不管她防禦得多麽堅固,也非得攻破不可。他打算把自己身體的“秘密”向她開誠布公地直說了,這麽做,只因為她堅執不悟,不過,自己絕不想對香澄的決心施加任何壓力。

秋田主意拿定,這時候車速減慢了,從車窗內可以望見甲府的一排排房屋。

4

“你扯謊!我不信,你是長壽的!”香澄迸發出湊厲的哀叫,神思恍惚,大驚失色。秋田在這天晚上沒法合眼,這一強烈的印象,一直縈回在腦際。他終於向香澄透露了自己的病情。那時候香澄的驚愕和悲哀,使自己也心裂腸斷,萬般痛楚。

秋田凝視著香澄,就好似在敘述他人的事一般,把自己這個“短暫逗留於世的過客”的情由一一告訴了她。不過,他多少說得有點兒誇張,但這對香澄的打擊是夠殘酷無情的了。為了動搖以至打消她的堅執的心意,也不得不這麽做。

“原子彈爆炸受害者的後代,有畸形的危險。”這句話,像利劍穿透了香澄,這摧心裂肝般的打擊,幾乎使香澄一蹶不振。

這並不是旁人說的,而是出於一位醫生和父親的口

誠然,根據資料,當時懷孕的婦女受到原子彈爆炸以後生下的孩子,會受到種種影響和後遺症。但還不能確切證實畸形兒與放射能之間的必然聯系。尤其經過戰後二十多年研究所得的資料,基本上否定了“放射能對遺傳有影響”的結論。但是秋田卻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出了這番話,這是為了唬住香澄。不這麽做,是無法勸注香澄來收回她的執念的。香澄面如死灰,正說明她那固若金湯的堡壘已經開始動搖了。秋田 毫無表情、近似冷酷地注視著這一切。但除此之外,秋田內心的任何動搖都不能形諸於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