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夫婦間的紐帶(第2/4頁)

“你特意來看他,可真不巧,他出差去了。”祥子遺憾似地回答說。

“出差?去哪兒?什麽時候回來?”不出所料,確實不在家。秋田竭力平靜地把那天問日本化成中央研究所的話又說了一遍。

“八嶽山那邊,說是要比平常時間長一些,也沒對我說什麽時候回來,他本人怕也不知道吧。”祥子漫不經心地回答。

“八嶽山,出差到那麽個好地方了。不過,那裏可不會有日本化成公司的分公司或者工廠的啊。”秋田自言自語地說。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目光頓時嚴峻起來。

在那個奇怪的患者田部定一的譫語裏,有一句:“看見有人站在八嶽山頂上。”田部這句話並不全是譫語,此人就在八嶽地區“某處”呆過。這個地方和大西出差的地點應該是一致的,正是大西研制的什麽產品,或是副產品使田部發了瘋。是的,肯定如此。

秋田的推理,以驚人的速度成立了。

“祥子。”

“嗯。”祥子面對著秋田那灼灼逼人的目光,感到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到八嶽山的什麽地方去了?”

八嶽山,概括地說,是橫跨長野、山梨兩縣,綿延起伏的火山山脈群,廣袤無邊。大西的八嶽之行當然不是為登山而去,他的行蹤該是在這連綿山麓中的某一個地方。

“專程出差,決不會去爬山的吧?到八嶽的哪個地方去了?”秋田又說了一遍。

祥子在秋田的誘導下,無意中幾乎要說出“清裏”這個地名了,但又想起丈夫在臨別前西三叮囑:“無論誰來問都不能說出我的去向。”

“告訴秋田大約沒關系吧。”祥子在心裏嘀咕,但丈夫臨走留下的話,似乎把祥子的嘴封上了。

這種夫妻之情,本人即便沒感覺到,而僅以感情的好惡來衡量,實際上已經有一種無法分開的出人意外的粘附力。祥子對久別重逢的秋田,心裏感到無法平靜而激動不已。但是,丈夫不在身邊,自己覺得仍不能拂逆丈夫的意志。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也沒細問。我丈夫又沒說。”

秋田一眼就看出她在說謊,他已經看到祥子嘴唇的嚅動,把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驀地緘口不語,惶然地躲開了他的視線。

“給你瞧見我的模樣,真不好意思啊。”祥子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所以又把目光擡起看著秋田的眼睛微笑,邊用手輕輕地撫著自己的腹部說。

她的目光格外嫵媚,一舉一動分明是為了扯開剛才難堪的話題。但讓祥子一說,秋田這才發現祥子的下腹部隱約有些隆起,興許是系了帶子,穿著和服,不說確實也不會讓人注意到已有身孕了。

秋田的注意力不知不覺被吸引了過去,他仿佛呻吟似地低低叫喚了一聲,搔著頭說:“我一點兒都不知道,真該向你道喜,……那,什麽時候生?”

“十二月。”

“男孩還是女孩?”

“那可不知道哇。”祥子被秋田慌亂中提出滑稽可笑的問題逗樂了,又說,“不過,我想要個女孩子。”

“為什麽?”

“為什麽嗎,我也說不上。”

“大西呢?”

“他可沒說什麽,看來想要個男孩兒。”說著,祥子忽然變得一本正經地問:

“秋田,你還沒結婚?”

“結婚?”秋田覺得心裏咯噔一下,像被人搗了一拳。“我不結婚。”

“為什麽?早晚總要結婚的啊。”

“不,不結婚。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

“這……”祥子強作笑顏說:“別把大丸那晚的話一直擱在心裏,人總有許多原因,才不能同意別人的要求。我現在是大西的妻子,以後也永遠是他的妻子。你要是為了在大丸不接受我的情意而說的那些話所束縛,這就太傻了。我已經什麽都不去想它了。咱們是沒有緣份。所以,也請你早日確立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論男女,永遠孑然一身,都是不正常的啊。”

祥子說著,目光變得深邃了。她當然不能坦率地說出,就是為了他才結婚的。如果他仍是孑然一身,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愛情火苗是不會熄滅的。這次重逢,使自己感到分手一年多,想要努力地忘記他,都無濟於事。只有他成了家,當了丈夫,在心中這執著的情愫才能漸漸熄滅。這也是最後的一點希望。這樣也盡了自己作為大西妻子的本份。

“我的這個隱衷,他是否理解?”祥子在灑滿陽光的房間裏和她所愛慕的男子相對而坐,她的目光卻凝視著遠處。

針葉林帶的積雪已經全部消融,透過水靈靈的剛萌出嫩芽的樹梢,依稀望得見夏季自會花草茂盛的山巒。高原上已經開滿了杜鵑花,暖風中帶來了花香和綠葉的清香味兒。極目遠望,樹林盡裏頭,雷雨時的濕氣氤氳,籠罩著反射的新綠,閃耀著明亮的光輝。在嫩綠的樹梢穿行的小鳥,倏然停止了它們的合唱,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寧靜,但耳邊卻仍回蕩著音樂般的啁啾聲。這是充滿著活力的靜謐。高原正在孕育著充滿陽光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