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禦前 七(第6/12頁)

的確曾有此傳言,村無力地垂下雙肩,語帶顫抖地說道。“但眾所皆知,事實絕非如此荒唐。遺憾的是,一些無謂巧合,助長了這謠言繼續流布。”

“無謂巧合?”

“首先,遇害姑娘的人數,與本地傳說中殺害城主的百姓人數相同。再者,據傳阿楓夫人的故鄉有名叫七人禦前的殺人妖怪出沒。這似乎是阿楓夫人嫁入本藩時,隨行的小松代藩士提及的怪談,原本與阿楓夫人毫無關系,但卻讓家臣領民起了無謂聯想。”

原來是這麽回事。傳說是會隨人產生變化的。記錄雖不變,記憶卻可變。僅棲息於記憶中的妖怪,有時也可能隨懷此記憶者遷徙,在他處獲得新生。

“原本這只是個玩笑。”村說道,“起初大家僅是把這當玩笑。雖然真有姑娘遇害,的確引起不小恐慌,但這麽一個地處窮鄉僻壤的小藩,若不找個解釋來搪塞,大家豈能安心?正由於未能逮到真兇,才會有人捏造出一個惡人,好求個心安。”

都、都得怪咱們不好,從前都戲稱她禦前夫人,如今才會招來這等天譴。

“原來是……這麽回事。”

“從前對其崇敬有加,敬稱其為禦前夫人殿下的領民們,這下悉數變了樣,稱其為嗜食生肝的厲鬼禦前、統領七人禦前的禦前夫人等。當然,無人敢在其面前如此稱呼,僅在街頭巷尾流傳。後來,義政公逝世了。”

這亦為四神黨犯下的惡行。死神彈正景亙毒殺了臥病在床的親哥哥。從那夥人的言談聽來,村理應也知道真相。

村眯起雙眼繼續說道:“縱使已是如此,阿楓夫人對反對景亙殿下繼任藩主,依然是一步也不願退讓。阿楓夫人的立場也因此每況愈下。”

意指她已無法全身而退?

“阿楓夫人在城內遭到孤立。在下也曾想方設法盡力勸說,畢竟已無他法可循,但阿楓夫人對此就是堅決不願退讓。”

看來她的確賢明,看透了那死神的本性。

“但面對幕府與其他諸藩,畢竟得顧及國體,因此不出多久,大家還是決定正式推舉景亙殿下繼任藩主。而依然堅決反對的阿楓夫人就這麽被誣指為企圖謀反……”村停頓了半晌,也不知是向什麽鞠了個躬,接著才繼續說道,“就此被打入了地牢幽禁。”

“地牢?城內有地牢?”

“本藩城曾有個駭人傳說。山岡先生,城內確有據傳曾幽禁過三谷藩藩主的土牢。阿楓夫人被禁錮其中,神志錯亂後,方從天守閣投身自盡。”

“神志錯亂?”

“是的,的確是神志錯亂,猶記當時夫人的遺骸一絲不掛。”

“一絲不掛地自天守……”

“唉,還真是慘絕人寰。”村以皺紋滿布的手掩面說道,“在下卻什麽忙也幫不上,哪配當什麽城代家老?本藩現下瀕臨覆滅,都得怪在下無為無策。因此即使夫人真的化為冤魂肆虐,也是大家罪有應得。未能保護阿楓夫人的在下、同樣未盡保護之責的眾家臣乃至瞎起哄的領民們,全都心懷愧疚,才會如此惶恐。畢竟全藩上下原都是將夫人逼上絕路的兇手。”

由於心懷愧疚,才會如此惶恐?

“不過,家老大人……”

村緩緩放下掩面的手。“何事?”

“倘若阿楓夫人的死因並非自盡,將會如何?”

“豈、豈有這可能?大人可有什麽根據?”

“昨夜曾聽聞徒士組頭大人與藩主妾室白菊提及,阿楓夫人實乃死於該夥人之手。”

“鏑木、白菊兩人?”

“之後藩主殿下亦曾表示,倘若懷恨而死的人會化為鬼魂回來尋仇,那麽第一個該找的不就是他?”

“如、如此說來,阿楓夫人難道也是……這、這怎麽可能?”村雙手拄在被褥上,語帶嗚咽地問道,“景亙殿下他……還說了些什麽?”

“藩主殿下還表示,因果報應這種牢騷話,不過是傻子為自己的愚昧開脫的說辭,世上哪可能有什麽冤魂作祟。並嘲諷死人哪還能做什麽,若要取其性命,盡管放馬過來。”

“這實在是太不敬了。太過分了,實在太過分了。”村不住搖頭,喃喃自語地感嘆道,“冤魂復仇這種事,是真可能發生的。”

“阿楓夫人果真現身了?”

禦前夫人的亡魂首度現身,據說就是在這位家老的寢室,就是出現在這棟宅邸內。

村頷首回答:“在下不僅親眼看見了阿楓夫人,也親耳聽見了阿楓夫人的聲音。不過在下堅稱真有冤魂現身一事,絕非基於此親身體驗。”

“那麽,是因何故?”

“城內家臣、城下領民,個個對此事均深感內疚。凡心懷愧疚者,想必皆可能看見此類幻象。若僅有一兩人瞧見,則或許純屬虛幻。但若所有人皆得見其形聞其聲,並因此對其畏懼不已,必可證明其絕非幻象,到頭來也真可能發生超乎世人所能理解的災厄。這就是報應。先生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