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3頁)

我花了很多時間思考約翰·加布裏埃爾這個人,無法決定自己是否喜歡他。他毫不掩飾的投機心態讓我覺得很惡心,但他的坦白倒是很吸引人。至於他做判斷的準確度,很快就有充分的例子,證明他對公共輿論的評估是正確的。

崔西莉安夫人是第一個告訴我她的看法的人。她幫我帶來一些書。

“你知道,”她氣喘籲籲地說,“我本來一直覺得加布裏埃爾少校有很好的特質,這件事證明他確實如此,你不覺得嗎?”

我問她:“怎麽說?”

“完全不計代價。盡管不會遊泳,還這樣直接跳進水裏。”

“那樣沒什麽用的,不是嗎?我是說,要不是有其他人幫忙,他其實沒辦法救那個小孩。”

“是沒辦法,但他根本沒有停下來考慮這件事。我欣賞的是這種勇敢的沖動,完全沒有任何算計。”

我可以告訴她,其實裏面的算計可多了。

她繼續說下去,那張布丁般圓滾滾的臉紅彤彤的,像個小女孩。

“我真的很欣賞真正勇敢的男人……”

約翰·加布裏埃爾加一分,我心想。

卡斯雷克太太,一個舉止像貓一樣又裝腔作勢的女人,我不大喜歡她。她跟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都快飆淚了。

“這是我聽過最勇敢的事了。他們告訴我,你知道,加布裏埃爾少校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跡簡直是不可思議。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害怕,他的下屬都非常崇拜他。他的指揮官星期四要來,我會不顧一切幫他宣傳。當然啦,如果加布裏埃爾少校知道我打算這麽做,一定會生氣。他為人這麽謙虛,不是嗎?”

“他確實給人這樣的印象。”我說。

她沒聽出我話裏的模棱兩可。

“不過我真的覺得,我們這些棒得不得了的子弟兵實在不該掩蓋自己的光芒,應該讓大家知道他們所做過的偉大的事。男人總是這麽不善表達,我覺得這是女人的責任,要把這些事情宣揚出去。我們現任的議員威爾布裏厄姆,你知道,他在戰爭期間從未離開過辦公室。”

嗯,我想加布裏埃爾會說她的想法非常正確。但我不喜歡卡斯雷克太太,她說話裝腔作勢,就連滔滔不絕、講個沒完的時候,那對小小黑黑的眼睛依然顯得刻薄而且算計。

“真可惜,對吧?”她說,“諾裏斯先生竟然是共產黨員。”

“每個家庭,”我說,“都有害群之馬。”

“他們的想法很恐怖,反對私有財產。”

“他們也反對別的東西,”我說,“法國抵抗運動[1]的成員大部分是共產黨員。”

這句話讓卡斯雷克太太有點下不了台,於是她就離開了。

來發文宣的查特裏斯太太對聖盧港意外事件也有她的看法。

“他身上一定有著高貴的血統。”她說。

“你這麽覺得?”

“一定有。”

“他爸爸是水管工。”我說。

查特裏斯太太冷靜以對。

“我之前也想過這件事,可是他身上一定有著高貴的血統,也許在好幾代以前。”

她繼續說:“我們一定要更常請他來城堡坐坐。我會跟阿德萊德說說看。她的舉止有時候很糟糕,會讓人不自在。在城堡的時候,我從不覺得我們看過加布裏埃爾少校最好的那一面,我個人倒是和他相處得很愉快。”

“看來他在這裏蠻受到歡迎。”

“是啊,他做得很好。選他選對了。黨需要新血,非常需要。”

她停頓一下,然後說:“你知道的,也許他會成為下一個迪斯雷利[2]。”

“你覺得他前途無量?”

“我認為他會登峰造極,他有那種活力。”

特雷莎去了一趟城堡,我從她那裏得知聖盧夫人的意見。

“嗯!”聖盧夫人說,“他當然就是為了要出名……”

我可以理解為什麽加布裏埃爾常常叫聖盧夫人“那個死老太婆”了。


[1]法國抵抗運動(French Resistance),系指法國人民於第二次大戰期間反抗德國納粹占領法國的抗爭運動。

[2]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1804—1881),保守黨政治家,曾兩度當選英國首相,也是第一個來自猶太家族的英國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