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國(第3/7頁)

西莉亞求救地看著母親,做出各種臉色,“叫她走,”那臉色在說,“叫她走。”

幸好就在這時,莫烏拉小姐身上眾多披肩鬥篷之一把桌上一瓶花掃倒了,於是她整個注意力轉移到了道歉上。

等到她終於走出了房間,西莉亞的母親溫柔地說:“寶貝,你不用做出那些臉色。莫烏拉小姐只不過是一番好意,你這樣會傷她感情的。”

西莉亞驚訝地看著母親。

“可是,媽咪,”她說,“那是‘英國’臉色啊!”

她不明白為什麽母親笑得這麽厲害。

那天晚上,米麗婭姆對丈夫說:“這個女人也不行,西莉亞不喜歡她。我想……”

“怎麽樣?”

“沒什麽,”米麗婭姆說,“我在想今天在裁縫師那裏見到的一個女孩。”

後來她去試衣時,跟那個女孩談了。女孩只是個學徒,工作是拿著大頭針在一旁待命。她大約十九歲,黑發整齊地盤成發髻,有個短而扁的鼻子與紅潤和善的臉孔。

當那位英國太太跟她講話,問她是否願意到英國去時,珍妮非常吃驚。她說,那要看媽媽怎麽想。米麗婭姆向她要了她母親的地址。珍妮的父母經營一家小咖啡館,整齊又幹凈。博熱太太驚訝萬分地聽著英國太太的提議:去當這位太太的女仆並照顧一個小女孩?珍妮沒有什麽經驗,她其實挺笨拙的。她姐姐貝爾特——可是英國太太要的是珍妮。博熱太太把博熱先生叫進來商量,他說他們夫婦不能擋了珍妮的前途,而且工資優厚,比珍妮在裁縫那裏做事高多了。

三天後,珍妮很緊張又歡欣地來上工了。她挺怕那個要照顧的英國小女孩,因為她一點英文都不會,只學了一句,滿懷希望地說了出來:“早安,小借。”

唉!珍妮的口音這麽奇怪,以至於西莉亞根本沒聽懂。在默默無言中,珍妮照顧西莉亞梳洗,兩人就像兩只陌生的狗一樣看著對方。珍妮把西莉亞的鬈發繞在自己手指上,為她梳頭,西莉亞一直瞪眼看著她。

“媽咪,”吃早飯時,西莉亞說,“珍妮一點英文都不會說嗎?”

“不會。”

“多奇怪。”

“你喜歡珍妮嗎?”

“她的臉長得很滑稽。”西莉亞說。想了一下,又說:“叫她幫我梳頭時再用力一點。”

三個星期過後,西莉亞和珍妮已經可以明白彼此的意思了。四個星期後,她們散步時見到一群乳牛。

“老天!”珍妮用法語大叫,“母牛!母牛!媽呀!媽呀!”

然後死命抓住西莉亞的手,往路堤上沖去。

“怎麽啦?”西莉亞說。

“我最怕牛了。”珍妮以法語答著。

西莉亞很好心地看著她。

“要是我們再碰到牛,”她說,“你就躲到我後面去。”

從那之後,她們就成了好友。西莉亞發現珍妮是個懂得逗人開心的同伴,會幫人家送給西莉亞的小玩偶打扮,接著持續不斷的對話就接踵而來。珍妮輪流扮演貼身女仆(很莽撞的那種)、媽媽、爸爸(很軍人作風而且老是撚著胡子),還有三個頑皮兒女。有一次,她還變出了個神父角色,聆聽上述那些角色的告解,然後要他們做很可怕的懺悔。西莉亞著迷得很,總是要求珍妮再演一次。

“不行,不行,小借,我這樣做很不好的。”珍妮用法語推辭著。

“為什麽?”西莉亞用法語問道。

珍妮解釋說:“我拿神父來取笑,這是罪過。”

“噢!珍妮,你可不可以再演一次?那真的很好笑。”

心軟的珍妮於是把她不朽的靈魂豁了出去,又演了一次,而且更有趣。

西莉亞對珍妮的家人知道得很清楚。知道貝爾特很嚴肅,路易很乖,愛德華很追求靈性,還有小妹妹麗絲才剛領過第一次聖餐,以及她家的貓可以縮在咖啡館的玻璃杯之間,卻一個杯子也沒打破過。

至於西莉亞,則告訴了珍妮關於小金和龍斯以及蘇珊的事,家中的花園,以及等珍妮去英國之後,她們會一起做的所有事情。珍妮從沒看過海,想到要從法國乘船到英國,她就很害怕。

“我料想,”珍妮用法語說,“到時我一定害怕死了。我們先別談這個了,跟我講講那只小鳥吧!”

有一天,西莉亞跟父親散步時,突然從旅館門外的露天座上傳來了喊他們的聲音。

“約翰!我敢說這是老友約翰!”

“伯納德!”

一個快活的大塊頭男人跳起來,熱情地拉住了她父親的手。

這位格蘭特先生是她父親的老朋友之一。他們好多年沒見了,雙方做夢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在坡市。格蘭特和家人住在另外一家旅館裏,但兩家人經常會在午飯後偶遇,一起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