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4/4頁)
男子轉向女子
女子顫抖了起來,但是他並未退縮。
男子以勾勒著黑影的兇惡眼神盯住女子。“……這下子我總算明白了。”
“明白……什麽?”
“你完全不明白你所發動的計劃是依循什麽樣的原理而動吧……?”
女子感到意外,一瞬間忘了虛張聲勢,退後了兩三步。這對女子來說是一種屈辱。男子抓住這一點破綻,進行威嚇。
“所以你無法停手。”
“停……手?”
停手。
無法停手。
櫻花旋轉舞落。
“你可以刺激漫無秩序地活動的因子,創造出一個新環境,使其中發生的事件能夠自行生產出網狀組織,不斷地衍生出新的事件,每一個因子及行動雖然會對計劃本身造成許多作用,但計劃的運作——事件——不會對,每一個個體的因果作用有所反應,只是不斷的反復生產出事件。你在無意識當中策劃、發動的計劃,它的運作本身已經規定了它的體系……”
“那麽……我……”
“……在這種情況下,主體與客體、能動與被動這種二元對立的認識論將會失效。如此一來,無自覺的觀察者只會誤認情況。觀察者已不再能夠客觀地認清當事人所獲知的事實,修正軌道。觀察者知道的情報愈多,觀察就越是淪為隱蔽事實的行為。已經發動的計劃永無休止的反復生產新的事件。所以最後……你的願望實現了。但是相反地,你失去了許多事物。”
“失去……”
失去,失去了。一切都……
“……但是,那不是失去……而是我驅逐了,除掉了。”女子說。
女子搖頭,芳葩翩翩飄落。“……就像你所做的,我……”
“那麽你為何驚惶?”男子嚴厲地說,“你……其實悲傷不已。殺害了親人、朋友,牽連了不相幹的陌生人……”
“我……當然悲傷。”
女子真的很悲傷。
因為,雖然她說了無數的謊,卻總是坦率地面對自己的感情。
男子脫掉黑色的外衣。
幾枚花瓣飄落。
他用一種不知是勸諫還是死心一般的口吻說:“即是如此不擇手段獲得歸宿……你還是甘願要去嗎?今後也要繼續同樣的事嗎?老實說,不管你是悲傷還是痛苦,我都無所謂。你很堅強,而且聰明,我甚至想為你喝彩,只是……在那個體系當中,沒有你這個個體。所以長此以往……你會崩潰。”
男子噤聲。
女子望著墳墓。
女子想到了借口:“你是說……沉湎在墓地裏的死人要我贖罪嗎?這麽說來,聽說你曾經自稱是死人的使者……”
“你那是詭辯。”
男子笑了。
女子也笑了。
“是啊,我就……聽從你的忠告吧。”
此時運動總算停止,同時境界消失了。
“……我會……拒絕這樁婚事。”
男子的眼神浮現憂愁。“你……不後悔嗎?”
“不。”
“是嗎?”男子說。
“可是……就這樣在這裏化身為石長比賣(石長比賣為《古事記》中神祗之一,如同巖石一般永恒不變的女性),一生守著墳墓,不適合你啊。”
“我不會那樣的。”女子說
“你就是說這種體貼的話……才會被誤會。”女子這麽接口,語尾卻被春天的陣風給吹散了。男子雖未聽見,卻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女子披上了櫻色的新衣。
她開口說:“請為我……高價買下。”
男子再次點頭,但是女子已經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盛開的櫻花下,腐朽的墓碑前,女子的視線只看得見漫舞的花瓣。
“我這一生再也不會哭泣,若是哭泣,就撐不下去。如今事已至此,我會再一次尋找自己的歸宿。我不會輸,絕不會輸。我會活得比你、比任何人都堅強作為石長比賣的後裔,不管是悲傷還是痛苦,我都必須笑著活下去。因為……”
女子靜靜地、毅然決然地說:
“因為……這是絡新婦之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