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推理與調查 5 嬰兒失蹤(第3/3頁)

“總覺得光是聽到就夠頭痛了。恐怖的入谷的鬼子母神。”

木場引用了蜀山人的雙關語。但是,他本人連蜀山人的蜀字都不認得。

“呵,怎麽說佛祖都是在教導人母愛,所以,才成了善神嘛!”

“不,那是不對的。訶梨帝母原本就是善神,即使作為授子、育子之守護神的也廣受信仰。現在還有‘天母’啦‘母子愛’啦什麽的別稱,讀了《南海寄歸內法傳》什麽的,也是這麽寫著。換句話說,她的性格在與佛教相遇前、後也都首尾一貫,沒有改變。”

京極堂一一地提到出處,甭提木場了,連我也沒聽說過那樣的書。

“嘿,是好或不好,究竟是哪一種呀?”

木場愈來愈混亂似的,煞有介事地,泄了氣。但是,京極堂宛如柳樹迎風的模樣,步調不亂輕描淡寫地說道:

“兩種都是吧。而且,從佛教的本源來看,大體上,擁有情愛會妨礙悟性。佛祖並沒有告誡這樣的事。”

“那是怎麽回事?”

木場和我異口同聲地出聲。

“說起來,佛教就是在講應該舍棄‘愛’這個觀念,因為‘愛’可換說成是‘執著’。舍棄所有的執著是前往如來的道路唯一的解脫。所以,把訶梨帝母的教訓,解釋為要人舍棄對孩子的執著也說不定。舍棄一切、皈依佛道的話,所有的罪業可以滅卻,而且能夠開悟……換句話說,就是親鶯(譯注:一一七三—一二六二年,日本鐮倉初期的僧,凈土真宗的始祖)所說的境界,‘善人亦可成佛,何況是惡人’!”

我把手中的雜志放在榻榻米上,不由得插了嘴:

“這麽說來佛教是否定人性的嘍。如果如你所說,剛才那個猴子的話題,不就接近開悟之道了嗎?”

“對了!”

京極堂很幹脆地答道:

“野獸由於不仿徨,所以也許更接近開悟的路。但野獸無法成佛。野獸不能舍棄之為野獸這個事實。不舍棄對生的執著就無法開悟。換句話說,原來,佛教之真意並非否定人性,而是超越人性,這麽說比較正確。”

“那麽,佛教就像是對著咱們說去死吧!”

我感到非常空虛。當然,之所以會這樣,並非僅是母子鬼神的關系。

“並非是那麽刹那性的事。嗯,每人接受的方法不一樣。為了像你這樣的俗人,佛教終於完成了從小乘到大乘的變貌。在日本的鬼子母神信仰,與其說是佛教,不如說是以原本的婆羅門教的含意廣布於世,來得恰當。結果,鬼子母神……訶梨帝母完全不願舍棄執著,到現在還愛著孩子。所以才會吸引了許多信仰者。對了,日蓮聖人(譯注:一二二二—一二八二年,鐮倉時代的僧,日蓮宗始祖)也好像信仰著鬼子母神,那裏……法明寺是日蓮宗吧?”

“就是那裏!”

木場蘇醒了似的,大聲說道:

“就是那座法明寺啦。俺不是為了聽印度的鬼子母神來的,我是來打聽那個在雜司谷的法明寺的。喂,你們到底卷進了啥事啦?”

木場半強迫的把話題拉回本題。木場是刑警。我對於談事件的全貌帶著幾方抵抗。但是,情勢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無法後退。我把這兩三天發生的事情脈絡,有一搭沒一搭口齒不清地說著。然而,木場倒很不相稱地是個擅長聆聽的人,因此,我比說給榎木津或京極堂聽時,還要能夠更得要領地將事件與搜查的全貌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