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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她狀態太差,到最後服毒那一刻,也顧不上思考太多,只想著隨著宣兒而去,離開那個充斥著謊言、爭鬥與壓迫的籠子,尋找她的解脫。

重活一世,再回頭去想,她只覺得後怕,她就那麽不管不顧的走了,那她的親人朋友該怎麽辦,她的孩子又該怎麽辦?

遲疑片刻,她輕聲道,“我問你,你會如實告訴我麽?”

短暫的幾個呼吸過去,身旁人道,“會。”

顧沅便問出了她的第一個問題,“延兒他……他怎樣了?”

她離開時,她的二兒子裴延,才將將五歲。

她的兩個兒子,宣兒長得很像她,漂亮的像個小姑娘。延兒也生得極好,像她,但也像了裴元徹幾分,所以裴元徹格外寵愛延兒,每每看到延兒那張既像她又像他的臉,他眼中滿是歡喜與愛意。

愛屋及烏,她雖不在了,但裴元徹應當會好好待延兒吧?

聽到她的問題,裴元徹沉默了許久。

久到顧沅覺得他是否睡著了,他才道,“孤不是個好父親。”

顧沅一聽這話,心就揪了起來,轉過身,朝向裴元徹那邊,沉聲道,“他怎麽了?你沒有好好照顧他?”

裴元徹心裏微微一痛,躺不住了,索性坐起身來。

淡淡的光穿過輕紗幔帳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嗓音低沉,“你服毒後,孤一蹶不振,幾欲尋死……”

他永遠忘不了那日,他抱著她,在皇宮的走廊裏發瘋般跑著。

跑到太醫院,禦醫們戰戰兢兢跪了一地,沒人能救活她。

她的身體在他的懷中一點點變冷,他不相信,讓人生爐子,她一定是太冷了。

他摸著她的臉,喊她的名字,抓著她的手,讓她打他,歇斯底裏的求她回來。

他寧願他死,也不願被她這樣拋下。

這一生,他從未那樣絕望過。

他罷朝多日,抱著她的屍體不肯撒手,小太子在門外哭著喊父皇母後,稚嫩的嗓子哭得沙啞。

天氣熱,屍首留不住太久,他又舍不得放開,後來還是顧渠沖上前來,刺了他一匕首,又罵他,“我妹妹活著的時候你糟蹋她,她死了你還不讓她安生,你既這般舍不得她,倒不如我送你一程,你去陪她!”

那一匕首他沒躲,生生受了。

“想死,沒死成。大概孤命硬,閻王爺也嫌棄,不收。”

裴元徹低低自嘲著,顧沅心底卻泛起驚濤駭浪,哥哥竟然刺傷了裴元徹?!

“那我兄長,你把他如何了?”

見她第一反應是關心顧渠,裴元徹只覺得胸口一陣痛意襲來,酸酸漲漲,苦澀難耐。

是,他如何能與顧渠相比。

顧渠是她敬重敬愛的兄長,他算什麽,一個自作多情的無恥之徒罷了。

強壓住心口的酸澀,裴元徹扯了下嘴角,自嘲道,“孤沒把他怎樣。不管你信不信,孤那時還挺感激他的,畢竟那會兒……孤是真不願意活了,想隨你一道去的。”

顧沅抿唇,也坐起身來,側眸盯著他,“然後呢?”

裴元徹深吸一口氣,繼續講了起來。

之後,他按照最高葬儀,將顧沅葬入了皇陵,可他遲遲無法接受她離世的事實。

也是從那時起,他染上借酒消愁的習慣,喝醉了,他能在夢裏見到顧沅,雖然夢裏的她,依舊冷漠,但能見著她,他就高興。

那段日子,他整日都在鳳儀宮,枕著她的枕頭,蓋著她的被子,抱著她穿過的衣袍,對她的牌位喃喃自語,就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直到那個冬日,延兒掉入了水裏……”

說到這,裴元徹捏緊了拳頭,沒有躲避顧沅震驚痛心的目光,啞聲道,“是孤的錯,是孤太消沉,只顧著痛苦,疏忽了延兒,給了旁人可乘之機。”

顧沅急急地問,“他怎麽樣了?可有大礙?是誰害的他?”

裴元徹道,“幸虧延兒福大命大,性命無礙。”

說到這裏,他擠出一抹哀哀的笑,“我們的兩個孩子都很優秀,宣兒是,延兒也是,他是個極聰慧的孩子,是個很懂得生存之道的孩子。落水之後,他仿佛一下子就長大了……聰明得連孤也瞞了。這事孤也是很多年後才知道的,你兄長派了暗衛保護他,還應他的要求,給他制了一種奇藥,只要吃了那藥,他便一直看起來病懨懨的。沅沅,你看著孩子多狡猾,多能瞞,一瞞就是十六年,孤也替他擔心了十六年……”

他嘴邊笑容越發淒涼,滿目自嘲,“說來說去,都怪孤,是孤沒有好好保護好他。他落水後,也不信任孤了,他肯定是想著,母後不要他,父皇也不要他,他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了。”

那一回,景陽聞訊,從隴西快馬加鞭的趕來。

看著小太子慘白的小臉,做了母親的景陽氣得拿硯台砸她的皇兄,“你看看你為了個女人變成什麽樣子了?你別忘了,你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你要當癡情種?你看看你當癡情種的後果,就是連你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延兒是你和顧沅在這世上最親的牽絆了,是不是等到他也被人害了,你才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