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7】

翌日清晨,天高雲淡,鳥雀啾鳴。

裴元徹酒醉醒來,頭疼欲裂,看著空蕩蕩的床帷,一瞬間有種回到前世的錯覺,上輩子他每每發愁發苦,就習慣借酒消愁。

單手捂著額頭,他掀開幔帳,嗓音沙啞的喚了兩聲沅沅。

簾外一片靜,須臾,傳來李貴小心翼翼的聲音,“殿下,您醒了?是再歇會兒,還是現在洗漱?”

裴元徹眉頭擰起,揉了揉昏脹的額,“進來。”

李貴應諾。

一行宮人魚貫而入,井然有序的伺候他梳洗。

“殿下,醒酒湯。”李貴捧著紅漆小圓盤上前。

“孤昨夜喝了多少?”

“回殿下,您喝了兩壇西樓春。”

裴元徹蹙眉,昨晚發生什麽事,他記不大清了,一大早發現他竟然睡在顧沅的床上,又驚又有些不安。

“那孤怎麽回來的,可有洗漱?”

“這……奴才本想扶殿下你去洗漱,可殿下您一把推開奴才,直接就往太子妃的房裏來了,奴才攔也攔不住。”

想到昨夜的場景,李貴還心有余悸,倒不是說太子不能喝醉,問題是他喝醉了,嘴裏直念著什麽萱兒萱兒的。

念就罷了,他還跑太子妃房裏念?這萱兒又是哪家姑娘?太子妃聽到了,心裏能高興麽?

一想到太子妃今早神色憔悴,冷冰冰的從房裏出來,李貴心裏都忍不住嘆氣,太子爺這辦的叫什麽事呐!

裴元徹不知道李貴所想,見他一副垂頭耷腦的蔫樣兒,不由得想著,難道是自己滿身酒氣,惹得沅沅生氣了?

接過醒酒湯慢慢的喝了一半,他問李貴,“昨晚孤回房後,你可聽到什麽動靜?”

譬如,他有沒有醉酒說錯話,或者顧沅有沒有罵他。

李貴細想了會,搖頭,“沒有,奴才沒聽到什麽動靜。”

裴元徹薄唇緊繃著,他總覺得顧沅沒把他踹下床,而是容他在身邊睡了一晚,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喝完醒酒湯後,李貴又送上兩個水煮蛋,“這是太子妃交代的,她說用蛋揉眼睛,可消腫。”

說著,李貴悄悄覷了裴元徹一眼,果然有些紅腫。

裴元徹微怔,沒想到這竟然是顧沅交代的,驚詫之余,心底不免泛起一絲歡喜,她在關心他?是了,他的沅沅是那樣溫柔心善一人,不會跟他計較的。

……

顧沅逛了一圈花園,折了幾枝紅梅,剛踏入院內,就見裴元徹柔著眉眼迎上來。

他一邊替她取下紅刻絲鑲灰鼠皮的鬥篷,一邊道,“這樣冷的天,怎麽想著去外面逛了,仔細著風寒。”

顧沅懶懶掀起眼眸看他,見他一襲青灰色長襖,精神奕奕,豐神俊朗,於是慢悠悠道,“聞了一晚上酒氣,出去透透氣。”

裴元徹臉上笑意僵住,旋即,面帶慚愧,“孤以後不喝了,就算喝,也離你遠遠的,不讓你聞到半點味。”

顧沅默不作聲,自顧自去插紅梅花。

裴元徹也跟了過去,沒話找話,“你讓人給孤備的水煮蛋,孤用了,是挺消腫的。你這般有心,孤……”

顧沅打斷他,“你別想太多。只是你眼睛紅腫的從我房裏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著了,有損我的名聲。”

說罷,又垂頭,旁若無人的做自己的事。

見她不願理他,裴元徹也習以為常,消磨些功夫後,便出門去找謝綸。

一日無事。

第二日,長長的隊伍在國公府門口候著,一同隨行的還有謝綸和隴西十萬精兵。

看到那裝備糧草齊全的軍隊,顧沅下意識皺眉,心頭隱約有些不安。

小春和小冬也嚇得腿軟,扶著顧沅上車,小聲道,“主子,這些兵都是護送您與太子回長安的麽?這也太多了吧?”

顧沅抿了抿唇,低聲道,“我不清楚。你倆也別多問。”

小春小冬立馬乖乖噤聲。

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裏,布置的很是奢華舒適,窗牖裏裝著銀條紗帳子,外頭是厚厚的桐木板和一層氈簾,擋風又保暖。馬車地上鋪著厚而柔軟的毛絨地毯,座位上也鋪著厚厚的軟墊,軟枕、毯子、湯婆子、香爐、香茶、牛乳、酸杏果脯、肉脯等,一應俱全。

坐在馬車裏,宛若坐進一個毛絨絨、暖烘烘的小世界,絲毫不會覺得冷。

顧沅捧著湯婆子坐著,沒多久,裴元徹掀簾進來。

他渾身還帶著冷氣,沒立刻靠近她,而是在門邊坐了會兒,想等冷氣散去。

他擡眼朝顧沅看去,不料顧沅也睜著一雙清淩淩的黑眸直直的盯著他。

昨夜又下了一場雪,也不知是她怕冷,亦或是她那兩個丫鬟覺著她會冷,所以給她穿了許多。

她梳著個矮髻,單單用一根赤金如意釵固定著,一件豆綠色竹葉暗雲紋長襖寬松且厚,領口、袖口還鑲了一圈白色兔毛,越發襯的她眉眼如畫,肌膚如雪,鮮嫩的掐得出水般,若不是肚子微隆,壓根看不出是懷了孕的小婦人,反倒更像未出閣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