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89】

不知不覺中,夜深了。

顧沅悄悄掩唇打了個呵欠,雖然有些困了,她卻不想睡,還想再聽裴元徹說二兒子事。

裴元徹見她明明困得不行還強睜著一雙烏黑眸,好笑又心疼,溫聲道,“睡吧,本就坐了一天的車,明日還得早起趕路。”

顧沅意猶未盡,他按住她的肩膀,哄道,“明日孤再與你繼續講?”

顧沅想想也是,便躺下身去歇息。

這回她是真累了,一闔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裴元徹替她掖好被角,聽著她均勻平穩呼吸,大腦卻十分清醒。

與顧沅說起前世事,令他又回憶起那些往事。

從前不覺得有什麽,如今跳出其中,再回頭去看,他方才意識到上輩子他做錯了多少事……

這一夜,裴元徹睜眼到天明。

翌日清晨,顧沅看著他眼下淡淡烏青,抿了抿唇,不冷不淡的說,“驛站床本就小,你還非得跟我擠一張。”

“你夜裏腿若是抽筋了,孤也能及時幫你揉一揉。”裴元徹朝她笑笑,又舀了一碗紅豆粥給她,“早起吃些暖和,養胃。”

顧沅見他態度溫和,也不多說,接過紅豆粥慢慢吃了。

辰正時分,隊伍繼續前行。

馬車上,顧沅繼續說起昨夜話題。

“你還未與我說,是誰害得延兒落水?你可有查出兇手?”

明凈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不似昨夜有黑暗遮蔽,在這明亮環境,倆人都能看清彼此神情。

看到裴元徹驟然沉下臉色,顧沅皺起眉頭,急道,“難道沒查出來?”

裴元徹嘴角緊繃著,須臾,沉聲開口,“你可還記得周明緲?”

顧沅微怔,長昭十八年,她嫁入東宮為太子妃,不久後按照皇家規矩,崔皇後又給太子選了兩位良娣和一位良娣,周明緲便是兩位良娣之一。

她的腦中立刻浮現出兩張臉,一張是這一世周明緲躲在崔敏敏身後那張低調乖巧的臉,一張是上輩子周明緲跑到她面前哭哭啼啼,告知她是裴元徹暗中指使宮人害了宣兒。

那個女人,好像總是一副乖乖巧巧,柔弱無害的樣子。

“當然記得。”顧沅平靜看向裴元徹,“當日你要給她灌打胎藥,還是我攔下來的。”

她看到裴元徹僵硬表情,很快意識到什麽,一顆心直直往下沉,手指也捏緊,冷聲道,“是周明緲?是她害得延兒落水?”

裴元徹壓低眉眼,眸中泛著冷戾,重重點了下頭,“是。”

顧沅震了一瞬,旋即烏黑眼眸中迸出強烈怒火,渾身氣得直發抖。

“她怎麽敢!”

她咬牙,一顆心如墜冰窖般,胸口也因著極大的情緒而劇烈起伏著,恨恨道,“我真是眼瞎了!”

那周明緲入宮來,一直乖順低調,謹小慎微,每每給她請安時,也都謹遵宮妃本分,簡直是滴水不漏,瞧不出半點不妥。

沒想到那樣一張無辜柔弱的外皮下,竟是那樣陰毒醜陋一顆心!

“我真是蠢,我怎麽就沒看出端倪來?”顧沅失神呢喃著。

裴元徹怕她氣壞身子,忙倒了杯溫水給她,安撫著,“沅沅,你消消氣,是那女人心機太深,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

況且若論蠢,他似乎更蠢,上輩子竟被周明緲那個女人蒙騙了那麽久,還立了那女人為繼後。

一想到這事,他臉都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照臉狠狠抽了好幾鞭。

顧沅深呼吸了幾個回合,無意瞥見裴元徹那陰晴不定臉色,覺得有些不對勁,柳眉微蹙,“你怎麽這副表情?”

冷不丁被點名,裴元徹提著茶壺手一抖,濺出一些熱水來。

顧沅極少見他這般不淡定模樣,直覺告訴她,這男人肯定有事瞞她。

她沒有立刻追問,只不錯眼的盯著裴元徹,看他將案幾上水擦幹,又看他將茶壺歸位。

在她平靜注視下,裴元徹緩緩擡起眸,似有些難言啟齒,過了好一會兒,他薄唇微動,悶聲道,“上輩子孤犯了蠢。直到後來她意圖造反,孤才得知當日是她將延兒推下水的。”

顧沅面露驚詫,裴元徹神色僵硬,“是孤無能。”

顧沅想罵他,同時又想罵自己,她怎麽就沒早點看出周明緲本性,不然她怎會留著這等禍害。

無論是作為母親,還是皇後,她都失職一塌糊塗。

顧沅擡手捏了捏脹痛眉心,裴元徹伸手想替她按摩,被她用手擋開了,只低低道,“造反又是怎麽回事?她竟還有造反本事?”

裴元徹默了一瞬,沉聲道,“這事怪孤,孤立她為繼後,她膝下又有皇子,便助長了她的野心。”

說到這,車廂內氣壓驟然變低,他英俊臉龐上滿是暴戾,嗓音冰冷,“她算什麽東西,她生得又算什麽東西,怎敢與延兒相比?儲君之位,他們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