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教訓(第2/3頁)

“居然背著帶刺的荊條去負荊請罪,是誰教你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尊長尚且未曾責難,你就這麽自以為是?”

疾言厲色的一句質問之後,張壽見四皇子低頭訥訥難言,他就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要說錯,昨天四皇子說那番話的時候,他也在場,他這個沒有及時阻止的其實也有錯。

他昨天最初當然是存著幾分好奇之心,所以才聽四皇子在那說著司禮監的秘事,直到發現四皇子越說越離譜之後,方才趕緊出言制止,可到底是四皇子錯已經鑄成,而這個冒失沖動的小家夥,甚至又在清寧宮玩了一出負荊請罪的大戲。這萬一傷口感染了怎麽辦?

他盯著惴惴不安的四皇子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擡頭看著玉泉道:“尚宮奉太後懿旨而來,阿六雖不好應承,但我既然也當過四皇子鄭锳的師長,昨日他鑄成大錯時也在場,卻不得不作為師長管教他。”

說到這裏,他就沉聲說道:“如今若是去張園取那把皇上賜給我的戒尺,只為了名實相符,那卻也沒什麽必要。敢問劉老先生,這公學之地,可有戒尺?”

劉志沅聽張壽剛剛那說法,不由得心中一動,此時張壽問戒尺,他就爽快地說:“公學雖說都是求學若渴之人,然則也難免會有頑劣之人,所以戒尺是從來不缺的,甚至有性情激烈的教師,半個月打斷一根也是常有的事。”

他說完就目視阿六道:“隨便到哪個課室裏去轉轉就有。”

見阿六二話不說就轉身而去,一點都不見剛剛口口聲聲說不能管教四皇子的推脫,劉志沅就看著低頭不語的四皇子,淡淡地說道:“朱大小姐固然推薦她的兄長來教導四皇子,但是,相比張博士的有教無類,以朱君理的性子,他是不會亂收學生的。”

四皇子撇了撇嘴,心想朱廷芳不收最好——那是最一本正經的人,哪有張壽講課這麽有意思?當然,張壽教三哥的算經真是越來越難了,這些天他在坤寧宮聽講時,跟得越來越吃力,而張壽又不再講史,其實他更愛聽張壽講史書上那些故事。

而張壽則是知道劉志沅已經聽出了朱瑩舉薦的弦外之音——毫無疑問,大小姐僅僅是拿她大哥嚇唬一下某個熊孩子而已,所以太後大概也是聽過就置之一笑。至於把教訓人的事全數交給阿六,他若把這話當真就是呆子。他這個正兒八經的老師不管,讓阿六管?

當阿六轉瞬間把戒尺取回來之後,張壽沒有接過在手中,而是徑直吩咐道:“阿六,太後既有懿旨,鄭锳確有錯處,你便替我打吧。”

盡管剛剛被楊好和阿六那番對話說得心驚膽戰,四皇子這會兒還在簌簌發抖,可張壽這麽一說,他還是非常勇敢地把左手伸了出去,腦袋卻垂得低低的,一點都不敢看。

他和三皇子是兩個極端的人,從小就挨打挨得多,此時只想咬咬牙忍一忍,痛一陣子就過去了,反正他又不是沒有被父皇打過!

可下一刻,他卻只覺得手掌陡然之間被什麽東西牢牢鉗制住,再一看,卻只見阿六竟是面無表情地一把捏緊了他的五指,露出了他那肉嘟嘟的掌心。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掌心便是一下撕裂般的劇痛。即便已經下決心絕不嚷嚷,可他還是禁不住慘叫了一聲。

而既然第一聲就叫了,接下來他自然再也忍不住,三四下就痛得嗷嗷直叫,本能地想要躲閃掙紮。這就顯出阿六先抓住他那只手的先見之明了。甭管他如何扭動身子,那一下下戒尺全都穩穩當當落在了他掌心,十幾下過後,他那手掌已經是腫得如同饅頭。

眼看這竟然是毫不留情地真打,楊好和鄭當簡直已經嚇懵了。這可不是張園中那些從小在鄉野裏頭亂竄,不知道規矩更不知道禮儀的野孩子,隨便教訓沒關系,這是皇子,皇帝的兒子,六哥竟然也敢下這樣的狠手?

而四皇子此時此刻也已經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他忘了這是太後的吩咐,忘了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意,忘了自己昨夜在乾清宮輾轉反側時想好的負荊請罪。

沒錯,這小子最初是打算背上荊條去給自家父皇請罪的,只沒想到皇帝去上朝,太後卻召見,於是這早就想好的主意便用在了清寧宮太後面前。

可現在這一陣高似一陣的疼痛,卻比朱瑩替他拔荊刺時還要疼——他完全不知道,就皇帝那特意讓人找來的荊條,其實也就是象征性地留了幾根荊刺嚇唬人,否則他剛剛哪裏還能負荊請罪之後繼續活蹦亂跳?

再次涕淚齊流的他哀嚎著試圖求情,奈何面前的阿六素來鐵石心腸,不但壓根沒停手,甚至那戒尺揮舞得頻率更高了。直到自己那只手終於被人松開,已經哭成了大花臉的他甚至都沒察覺對方停手,直到臉上被什麽東西陡然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