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教訓

管教四皇子?憑什麽啊,他和我有半毛錢關系嗎?我才懶得管呢!

這是阿六心中樸素而真摯的認識。他完全沒去想這會兒跟從玉泉和四皇子出宮的人,聽到他這番話,那是什麽表情和心情,也沒在意劉志沅此時揪著胡子又是怎樣的驚愕,甚至都沒留心張壽這會兒那想笑卻又使勁憋住的神情。

見四皇子愕然擡頭,仿佛要說什麽,他就認認真真地說:“我這人很嚴格的,教過楊好鄭當還有挺多人武藝,四皇子你問問他們,吃過多少苦頭?”

楊好和鄭當出自融水村,算得上是和阿六最熟稔的人,但是,在融水村的阿六和在京城張園自命為管家的阿六完全不是一個人好不好!如果說在融水村的阿六是個沒什麽表情,也不愛和人說話,顯得不那麽合群的少年,那麽,在張園的阿六就簡直比鬼還要可怕!

於是,兩人對視一眼,本著為四皇子著想的心思,楊好就吞吞吐吐地說:“四皇子,六哥管教起人來,那是毫不留情的,之前我們這些人跟隨練武,頗有幾個偷懶耍滑的,結果……結果好幾個人都被吊起來打……”

張壽素來是不管家事的人——他自己左一攤子右一攤子事情,學生又多,忙不過來,偌大的張園反正有吳氏坐鎮,更有阿六這個自詡管家的統轄,還有花七不時過來幫他操練一群小的,他管那麽多幹嘛?至於日後,日後朱瑩嫁過來,他還用得著操心後院?

所以,吊起來打這種情況,他同樣是頭一次得聞,此時不由一驚。尤其是看到見過幾次的清寧宮女官玉泉赫然面色古怪,他就立刻問道:“阿六,就算教人練武,何至於吊起來打?”

阿六見四皇子這會兒嚇得面色煞白,想要後退似乎又覺得不妥當,恰是硬著頭皮站在自己面前,他就小聲嘟囔道:“吊起來和打是兩回事。”

楊好見阿六瞥了自己一眼,他立刻打了個寒噤,慌忙解釋道:“是是是,吊起來是吊起來,打是打!要是晚起不肯晨練的,六哥就罰他在杆子上吊上兩刻鐘,要是晨練時偷懶,又或者亂了隊列的,那就是六哥親自和他單練。”

這下子,就連張壽都無語了。敢情這就是所謂的吊起來和打是兩回事!吊起來且先不提,而這打就更簡單了,就憑家裏那群小的,別說單練,就是一擁而上,那也估計不夠阿六塞牙縫的。所以,這就是單方面的打——楊好的吊起來打,竟是沒有一個字虛言!

而四皇子雖說就一丁點大,但也是個機靈鬼,此刻也當然完完全全聽明白了,那張本來就煞白的臉,這會兒更是快要哭了。他只記得伏在阿六背後騰雲駕霧似的那般恣意暢快,卻忘了人當初打他屁股的時候,那也分毫不留情。要是人也和朱廷芳那樣嚴格,他豈不是找打?

想到這裏,他竟是情不自禁地說道:“老師教我們這些學生時,一向都是笑眯眯的,寬和大度,六哥你肯定是嚇我!你再嚴格,也總不會比瑩瑩姐姐的大哥更嚴格吧?”

劉志沅原本只是興致盎然地在後頭看熱鬧——畢竟,太後竟然遣了心腹尚宮,把四皇子交給張壽身邊的侍者管教,這實在是一件很讓人難以置信的事,而張壽竟然真的交給那侍者自己去應對,然後人卻突然爆出來一大堆很明顯張壽也不知道的內情!

可是,當看到四皇子這會兒情急之下,一張嘴把他那個不得已收下的學生朱廷芳給捅了出來,他就不由得錯愕了起來,但很快就恍然大悟。

於是,被皇帝譽為板正直臣的他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卻是單刀直入地問道:“聽四皇子的口氣,難不成本來是要朱君理做你的老師?”

四皇子看到劉志沅上來,微微一愣,而早在太後垂簾之年就認得這位大器晚成直臣的玉泉,卻是笑著把朱瑩今日在太後面前替四皇子求情,而後又推薦朱廷芳給人當老師的來龍去脈說了。相較於剛剛四皇子自述時的避重就輕,她卻是事無巨細,以至於四皇子羞憤交加。

而張壽聽說四皇子竟然在太後面前耍起了負荊請罪這一套,還是貨真價實帶著荊刺的荊條,頓時眉頭大皺,當下他不再理會四皇子正在和阿六玩什麽打眼色打手勢的暗示大戲,一把將人拖到了自己面前。

見此時此刻的這小子赫然穿著一襲寬大的鬥篷,差點就把腳都要遮得看不見了,他就沖著阿六打了個眼色。頃刻之間,剛剛還對四皇子那些花招視而不見的阿六,一把伸手拽下四皇子身上的鬥篷,仿佛還掀開了白絹中衣,可卻又在頃刻之間把人重新罩得嚴嚴實實。

於是,當阿六沖著張壽點點頭時,其他人……反正從劉志沅以下,誰都沒看清楚,就連自幼習武的玉泉,那也僅僅是驚鴻一瞥。如果不是她親自帶著四皇子在馬車上更換了寬松的中衣和厚軟的鬥篷時,又為他重新處理過傷勢了,此刻根本看不見四皇子到底是什麽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