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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過了好一陣兒,那邊卻始終沒接。

黎天成的心弦一下繃緊了,急忙又撥通了黨員訓練處辦公室的號碼,找到了馮承泰的貼身秘書廖華:“小廖兄弟,馮處長到哪裏去啦?怎麽打電話沒人接?”

“哎呀!黎大師兄,你可來電話了。”廖華在那邊感嘆了一聲,然後問了一句,“你那邊還有其他人在身旁不?”

“眼下就我一個人在辦公室。你有什麽話就放開講。”

“那好。你真是不知道嗎,處座近來很不好受。他應該又去找果夫老部長去了。”

“怎麽回事?誰能給馮處長制造難受?”

“現任的中央執行委員會秘書長朱家驊實在是盛氣淩人,對我們中央組織部十分排斥。”

廖華這麽一說,黎天成立刻明白了。朱家驊是“當代國師”戴傳賢、“革命聖人”張靜江等國民黨大佬那條線上的人,素以“清流派”自居,一向與陳果夫、陳立夫兩兄弟關系不和。這姓朱的最近才升為中央黨部秘書長,位於各部部長之上,是黨內所謂的“第三把手”,而今大權在手,自然是要拿二陳手下的得力幹將馮承泰“開刀立威”的了。

他驚疑不定:“處座行事素來穩慎周密,朱家驊又能抓得住他什麽把柄?”

“這一次果夫老部長、厲生部長不是聯名推薦了馮處長升任中央組織部部務專員嗎?結果提名表送到朱家驊那裏蓋‘中央執行委員會’的印鑒時,這老‘公豬’突然發難,聲稱馮處長以重金驕縱其子僑居留學在外,是對黨國不忠不誠,且有挪用公款之嫌,因此要暫緩提拔。所以啊,馮處長這段時間焦灼極了。”

黎天成大吃一驚:“這也是‘口實’?朱家驊他自己還不是一樣有子女僑居留學在外?他怎麽不說自己也是對黨國不忠不誠。”

“哎呀,黎大師兄,你不是不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現在他手中有權,怎麽說話都會砸痛人!別人家的孩子僑居留學在外,那是‘對黨國不忠不誠’;他自家的孩子僑居留學在外,那便是‘為黨國保存有生力量’。你能拿他怎麽辦?處座真是被他搞得心力交瘁。”

黎天成沒想到朱家驊沒臉沒皮到了這般地步,不禁噎了一下。他眉峰微微一聳:“徐恩曾副局長現在不正是朱秘書長的副手嗎?他出面說一說情,馮處長應該就能順利過關了吧?”

“你不知道,恩曾副局長這幾天也正和馮處長鬧著別扭呢!前段日子,恩曾副局長得了你們忠縣一個趙姓商人的好處,向馮處長力薦他出任你們塗井鹽廠的黨分部書記或忠縣鹽務局局長。可馮處長硬是頂了回去,他說:‘塗井鹽廠現今屬於黨產,那裏已經有黎天成坐鎮,何須再用外人插手?我們還是要為黨國負責啊!’當時恩曾副局長就甩了臉色、拂袖而去。所以,這一次朱家驊突然出來刁難馮處長,恩曾副局長可是漠然坐視,很讓人寒心啊!”

聽到後面,黎天成的心口不禁漸漸發熱:想不到趙信全居然還在暗處謀奪自己的鹽廠管理權,也想不到原來馮承泰在幕後不顯山不露水地替自己擋掉了這麽多的麻煩和困厄。雖然他在主觀上是為國民黨黨產“守土盡責”,但在客觀上卻使自己在鹽廠監管上毫無掣肘,自己一定要對他有所報答才是。黎天成腦筋急轉,心念一定,沉著而道:“廖華,你不用為處座擔心。我在這裏可以負責任地說:處座自己是沒有挪用一分一文的公款去‘驕縱’兒子僑居留學在外的。”

“當然,當然。我們都相信處座的操守啊!但現在關鍵是缺乏有力的佐證材料啊。”

“佐證材料嗎?我給你找出來:他兒子的一切留學花銷,都是我舅舅朱萬玄出於私人交情借錢給他的。這一點,可以由我舅舅寫一份書面證明來為處座化解。”

“哦?由你那位把價值好幾萬大洋的鹽產股份全部捐給了國家的舅舅來出面證明?”廖華興奮至極的聲音在話筒那邊停頓了一下,忽又爆發了起來,“真是這樣?那簡直太好了!你趕緊和你舅舅說一下。他現在是國民政府‘戰時服務大勛章’的獲得者,又兼有化私為公的義舉,在社會上很有公信力。他的書面證明,會讓‘樂善好施’之虛名的朱家驊好好掂量一番的。說不定,還真能保處座這一次‘遇難成祥’呢!”

“本來,這一些事情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好了,我下來後馬上給我舅舅做工作。”

“哎呀,大師兄,真是怪我忙糊塗了!我確實該早些向你這位‘智多星’討教對策啊!我這個處長秘書實在不如你當時那麽優秀啊!”廖華放低了語調,客氣得近乎恭敬,“小弟也替你想到了一個宣傳妙計—其實,你在忠縣把黨建工作抓得有聲有色、如火如荼,既是咱們黨員訓練處的成績,又是處座和你的個人政治資本。你好好寫一篇文采斐然的經驗總結材料上來,我們轉呈給蔣總裁和戴傳賢他們瞧一瞧,到那時誰都會對咱們刮目相看的。到時咱們部裏再活動一下,爭取給你弄一塊由蔣總裁或戴傳賢院長親筆題寫的嘉勉牌匾,這樣你和處座就更是大有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