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充命令(第2/4頁)

一等兵戴爾正在救治被他一槍打中臉的叛軍。我看見他從自己的急救包裏抽出紗布。他本不該這麽做。急救包是留給自己用的。

叛軍的情況很不妙。看起來他的半個下巴已經不見了,幾簇胡須連著皮肉。在屋子的另一端的地上。戴爾用力摁壓紗布試圖止血,但從他的表情我能看出他已幾近崩潰。於是我把韋伯準下士拽過來,用他替下戴爾,讓戴爾喘口氣。

十分鐘不到,CH46直升機就落地了。這段時間足以讓斯威特不再開玩笑,而是開始說那些重傷員常說的蠢話。我告訴他我們不會讓他死的。我不知自己是否在說謊。

我們把斯威特、叛軍、伊拉克警察和那個陸軍士兵一起擡出屋子,送上直升機。他們被送往塔卡德姆基地。我告訴手下人,斯威特活下來的機會很大。只要你進急救室時還在喘氣,就多半能喘著氣出來。

救援隊伍離開後,剩下的只有等待。我向排長匯報了戰況,他再向上級匯報。總指揮官聞悉說:“棒極了,祖魯!”鬼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我命令手下保持警惕,不允許任何懈怠。我自己更是沒有絲毫放松。通常一次突襲會耗盡我的腎上腺素,讓我只想蜷起來打個盹。但此刻斯威特生死未蔔,我怎會有心情?

士兵們各就各位。負責警戒的是馬爾羅西奧的手下——願上帝保佑我們。而斯威特的隊伍顯然不在狀態。

戴爾站在大廳的一扇窗邊,魂不守舍。基本的戰術原則全拋到腦後。首先,他靠窗太近;第二,他對窗外的情形心不在焉。就算叛軍大搖大擺走進來,揪住他的睾丸,他多半也不會注意到。他滿身是血,有斯威特的血,可能也有叛軍的。包紮傷口從不是件愜意的事。他飛行服的兩只袖子都被血浸透了。

我對他說:“過來。”大廳裏有兩人守衛,我讓穆爾替我盯著。我陪著戴爾走進廚房,對他說:“脫了。”

他茫然看著我。

“這衣服你不能再穿了。”我說。

於是他脫下外套,我也脫下我的。他被派遣之前文在胸口的巨大超人“S”露了出來。每個人都因此取笑過他,但此刻我什麽也沒說。我脫下飛行服,遞給他換上。然後我重新披上防彈背心,把戴爾的飛行服卷起來夾在腋下,穿著皮靴、防彈背心、內褲,戴著凱夫拉防彈頭盔[8]回到大廳。我的手腳都有些日子沒見陽光了,白得像鴿子屎。穆爾一見我便忍俊不禁,麥基翁也跟著哈哈大笑。我說:“笑個屁!老子多性感啊。”

排長和大夫正待在角落裏。他看見我的腿光溜溜地從防彈背心下伸出來,沒有笑,只是說了句:“還好你今天穿了內褲。”

我朝地下室的門側了側頭,問大夫:“嗨,大夫,下面他媽什麽情況?”

他搖了搖頭。“打得很慘,”他說,“我猜是用橡皮管。他們被打得皮開肉綻,腳底尤其嚴重。那幫人還用電鉆鉆透了他們的腳踝,就在關節的位置,所以他們下半輩子都沒指望了。不過死不了。”

排長說:“他們原本準備錄像的。”

大夫說:“他們把那兩人拖到鏡頭前,像是說‘準備去死吧,叛教的雜種’,然後才意識到沒膠卷了。”

排長說:“那兩個出去找膠卷的還活著。多半不敢回來了,但還是得留神。那些人頭腦一熱什麽事都做得出。”

“長官,但願如此。”我說。

我正準備去告知手下,排長一只手按住我肩膀。他輕聲問:“中士,你見過這種場面嗎?”

有時我會忘記這是他的第一次派遣。我聳了聳肩。現在腎上腺素已經耗盡,我倍感疲憊。“沒見過完全一樣的,”我說,“但也不意外。至少不是孩子。”

他點點頭。

“長官,”我說,“回國之前別再琢磨這些了。”

“沒錯,”他說,然後往街上看了一眼,補充道,“拆彈部隊要來處理彈藥了。他們說別亂動任何東西。”

我說:“我是不會拿炸彈開玩笑的,長官。”

他說:“等他們搞定我們就去看斯威特。他現在在塔卡德姆。”

“他還好嗎?”我說。

“他會沒事的。”他說。

我出去查看手下人。拆彈部隊來得很快,我看出那是科迪上士的團隊。他是個典型的田納西鄉巴佬。他指著我的光腿,給了我一個十足鄉巴佬的笑容。

“幹完叛軍之後,”他說,“你應該把褲子穿上。”

他帶人去排除炸彈時,我著手處理戴爾的飛行服。穆爾從地下室找來汽油,我們把飛行服浸上汽油,一把火燒了。這衣服本該是防火的,要不我們也不會穿,但它照樣燒了起來。

望著跳躍的火苗,我問穆爾:“你當時真的會踩扁樓下那個叛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