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歸巢(第5/6頁)

吃完飯喝過咖啡,他們談夠了話。庫利拿起帳單,堅持要付帳。生意很好嘛。奧唐納把信封放進衣兜離開了餐館。他耐著性子不去看情報。奧唐納是個不太有耐心的人,但考慮到後果,他強迫自己耐心。他知道,由於缺乏耐心,英國軍隊的許多次行動都失敗了。他早年同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一起的經歷也給了他教訓。他駕駛著寶馬牌轎車,以法定限速穿過破舊的街道,離開城區,駛上鄉間小路,回到他那坐落在滿岬上的家。他沒有直接往家開車,而且還不時地留心看看反光鏡。奧唐納知道他的安全工作做得很好。他也知道這靠的是時時留神。他那昂貴的轎車是以公司總部的名義在鄧多克登記注冊的。那家公司真的做生意,有九艘深海拖網漁船在不列顛群島周圍冰冷的北方海域裏拉大型袋網捕魚,還有一位很出色的總經理,從來不介入他們的事,其經營手段使得奧唐納足以在遙遠的南方過一個鄉紳的生活。

一個小時後,轎車駛進了有一對石柱標志的私人車道,又駛了五分鐘,到了高踞於海面之上的屋子前。象普通人一樣,奧唐納把轎車停在空地裏。莊園裏的汽車房被當地的一個承包商強占去當辦公室了。他立即走進書房。麥肯尼正坐著等他,一邊在看一本最近出版的耶茨詩集。又是個書生氣十足的小夥子,雖然不象庫利那樣討厭見到血。他那冷靜的訓練有素的舉動中隱藏著一種爆炸性的能量。邁克爾很象奧唐納。象奧唐納十年或十二年前的樣子,年輕氣盛,需要鍛煉,因此讓他當管情報的頭兒,這樣他就可以懂得深思熟慮的價值,學會在行動前先盡可能地獲取情報。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從來不這樣。他們使用策略上的情報,從不用戰略上的——這是最好的解釋,奧唐納想,他們在總體戰略上毫無頭腦。這是他離開他們的另一個理由——但他要回到他們的行列中去的。或者更可能是他們歸順他。這樣他就有了武裝。他已經制訂了計劃,雖然這連他最親密的戰友們也不知道——至少不全知道。

奧唐納坐到書桌後面的皮椅子裏,從大衣兜裏摸出信封。麥肯尼細致周到地走到墻角的酒櫃前,給他的上級倒了一杯威士忌。威士忌加冰塊,這口味是奧唐納幾年前在較熱的地區養成的。他把杯子放到書桌上。奧唐納拿起來,默默地喝了一口。

情報一共有六頁,奧唐納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打字紙,邊看邊想,就象麥肯尼剛才看耶茨的詩句一樣。那位年輕人對他的耐心感到驚詫。作為出名的北愛蘭解放陣線的首領,一個能幹出殘忍舉動的戰士,一個看來常常是鐵石心腸的人,其收集和處理資料的方法竟然會這樣細致。象一架計算機,但卻是一架邪惡的計算機。六頁紙他足足看了二十分仲。

“行啦,我們的朋友瑞安回他該去的美國啦,乘的是協和式飛機,他妻子設法通知了一個朋友在機場接他們。我想下星期一他就回海軍學校教那幫年紀輕輕的好男女了。”奧唐納對自己說的話頗感幽默,微微一笑,“殿下和他可愛的新娘兩天後回來。看來他們的飛機發動機出了毛病,得從英國千裏迢迢地送一塊新的儀表去——或許這是公開的說法,其實他們是喜歡上了新西蘭,想要多有點時間享受一下幽靜的生活吧。有關他們抵達的保衛工作將特別加強。照這麽看,似乎他們下幾個月的保衛工作至少是無懈可擊的了。”

麥肯尼哼了一聲,“無懈可擊的保衛工作是不存在的。我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邁克爾,我們不想殺死他們。這隨便哪個傻瓜都辦得到。”他耐心地說:“我們的目的是要弄活的。”

“但……”

“別說‘但是但是’了,邁克爾。如果我要殺他們,他們早就死了,連瑞安那個討厭鬼也一起死了。要殺是容易的,但達不到我們的目的。”

“是的,先生。”麥肯尼謙恭地點點頭,“肖恩怎麽啦?”

“他們還得讓他在布列克斯頓監獄關兩個來星期,眼下反恐怖十三處還用得著他。”

“這是不是說肖恩……”

“不象。”奧唐納訂斷他的話頭,“我仍然認為肖恩是組織裏不可缺少的,你說呢?”

“但我們怎麽知道他呢?”

“有許多高級階層的人關心我們的同志。”奧唐納解釋了一半。

麥肯尼邊想邊點頭。領導人不把情報來源告訴自己的情報負責人,對此他頗為不快,但忍住了。麥肯尼知道這情報很有價值,但它來自何處卻是北愛爾蘭解放陣線的最高機密。年輕人聳聳肩膀想抖去不快。他有自己的情報來源,而且他利用情報的本領日臻完善。總這麽漫長地等待行動時機,不免使他焦躁,但他心裏承認——先是很勉強,但越來越確信——幾種方案都做充分準備方才完美。他曾參加過一次行動,因為準備得不怎麽好,結果他被鎖進了朗凱茜監獄。經過那次失敗,他認識到革命需要更多強有力的手段。於是他更加憎恨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領導集團的無能,甚至勝過恨英國軍隊。革命者往往伯朋友甚於怕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