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願得燕弓射大將

中平五年,十一月底,正是隆冬時節,衛將軍公孫珣持節溯大河而上,其人率領自己的義從、河內本地再度跟上的舊部掾屬,於河東境內渡過冰封的大河,轉入函谷關西,也是位於洛陽與長安之間的弘農郡境內。

之所以如此,乃是公孫珣不願意違背昔日孟津割瓶贈酒的誓言,不願意以無所為之身踏入洛陽境內,哪怕他之前已經實際上而且非常嚴重的參與到了洛陽政爭之中。

但不管這些掩耳盜鈴的小動作了,回到眼前,隨著公孫珣移動著自己的白馬旗來到此處,函谷關西此時已經大軍雲集。

不得不說,大將軍何進還是很講信用的,為了表示對公孫珣的支持,也確實是為了長安的安危,他非但毫無折扣的發出了北軍五校全軍,征調了河東、河內、河南的騎士,還將洛陽武庫盡數打開,盡可能的為這支征西部隊湊齊了最好的裝備。

畢竟,士卒可以流失,這些當初平黃巾後收回的鐵甲、鋼刀什麽的不可能消失不見,尤其是大漢朝煌煌數百年,攢下來的家底子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的。

不過,公孫珣依舊不是很滿意,因為專門軍營側門轉入的他一進來就敏感的注意到,此時的三河武士早已經今非昔比……黃巾之亂時,三河騎士個個都是青壯,而且士氣高昂,頗有家資,很多人還自帶戰馬與駝獸,甚至兼有武裝侍從。

但如今,不要說所謂騎士中自帶馬匹之人的比例大大降低,更重要的一點,很多面孔居然都是熟人,而其余少許面孔卻又不免偏向於老弱。

這一切,都讓騎馬入營的公孫珣頗有不滿。

當然了,面對著出帳行禮參拜的三河騎士,公孫珣卻只是在馬上微笑頷首,並無半分流露。

“老卒居多,從戰力上來說是好事。”騎馬跟在自家主公身後的婁圭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故此,臨近中軍大帳時,他還是忍不住撚須談及此事。“但從此處也能看出,天下動亂,三河騎士也開始疲敝了,那些頂名的老弱便是明證……文和先生在太尉府久掌兵事,應該對此有些了解吧?”

“子伯先生說的不錯。”又落後半個馬身的新任軍司馬賈詡低頭言道。“黃巾亂後,三河騎士其實損失不多,但之前張溫征西,十萬大軍進入涼州,結果只有六七萬退了出來,那一仗讓三河騎士頗多損傷,然後還有部分留在了關西為前將軍董公所制,用來防備叛軍,故此不顯。”

“還有朝廷最近屢屢征兵,青壯兵源多入西園的緣故吧?”戲忠也插了一句嘴。

“正是如此。”賈詡依舊不卑不亢,應聲而答。

前面的公孫珣聞言不由微微蹙眉,這賈文和雖然被他一紙詔令輕松納入麾下,又一封書信舉為軍司馬,可卻始終有些不溫不火的感覺,別人問他就答,而且一定回答的詳細備至……但如此表現,卻跟自家母親口中那個算無遺策之人還是差的太遠!

再說了,連之前相遇的閻忠都在長社親口所言,這賈文和有良、平之才,這說明其人的才能絕不是以訛傳訛,其人肯定是真的有良、平之才啊!而且人也四十多歲了,兒子都要加冠了,也不可能是半成品吧?!

只能說,其人要麽看不上他公孫珣不願出力,要麽對忽然被征召入軍中之事頗有耿介……不然呢,這位被自己母親稱之為‘亂武’的文和先生,總不能是因為之前那個小顧身死的事情還心存郁郁吧?

沒錯!

那個小顧終於還是死了,其人被撈上來以後到底是脫力受了風寒,一開始還看不出什麽來,但送回洛中後卻又風寒加劇,高燒不止,然後如這年頭得病的人一樣,說死便死了,幹脆利索。

而且,這裏面也是有些別的緣故的,公孫珣聽送人的屬下事後說,這小顧平日裏仗著自己年輕體壯,獨居在洛,所以多把財貨送回長安族中以作資助,回到住處也強撐著不求人,卻不料關鍵時刻缺炭少人,到底是一命嗚呼了。

如此說來,無論是溺水還是後來的風寒,怎麽都算不到他賈詡頭上,如何又會讓他賈詡心中郁郁呢?恐怕還是自己這位衛將軍未能來得及讓此人心服罷了。

公孫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徑直在中軍大帳前下馬。

而這個時候,之前出正門相迎的北軍軍官們,才慌裏慌張往回跑,而等他們回到中軍帳前,白馬義從卻早已經接管了中軍大帳,代表了至高無上權威的節杖更是立在了帳前,公孫珣本人更是端坐在了帳中。

這些人來不及多想,便忽然又聽到帳旁鼓聲作響,儼然是點將之鼓,卻又更慌忙往帳中集合——不怪這些人如此不堪,實在是公孫珣當日有過一次‘劣跡’,所謂昔日河內出征前找茬殺人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