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恥令越甲鳴吾軍

得益於北宮的胡作非為,士人和閹宦之間早已經是水火難容。‘歷史上’的不久後,這些人推著外戚跟宦官同歸於盡,甚至親自動手,相互殺的狗腦子都出來了,其背後乃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仇恨積累。

之前大將軍剛剛履任,黃巾之亂剛平,韓遂就來找何進與公孫珣請求誅宦;張溫那種廢物拜為車騎將軍,西征之前居然也有士人帶著毒藥求見張溫,請求張溫趁著送行宴殺光所有宦官,否則就服毒……換言之,對於如今已經漸漸掌握了軍事自衛手段的士人而言,這種殺氣足以堪稱是整個大漢朝的主旋律思想了。

而公孫珣之所以一定要取下趙忠族弟的首級,一方面固然是例行的震懾動作,但另外一方面,其實恰恰是為了壓制住軍中蠢蠢欲動的派系鬥爭,他需要用趙延的首級讓劉表服氣,從而抑制住北軍內部可能發生的大規模清洗。

之所以如此,不是公孫珣對閹宦心存憐憫,畢竟,正如公孫珣自己最後所言那般,若是憐憫他們,那又該如何面對司馬直與傅燮那些人呢?

說到底,公孫珣依然還是一名合格的軍人,大戰在即,他需要保存軍中的戰鬥力。而身為一軍主帥,他更要替麾下將士將洛陽萬般紛爭擋在身後。

實際上,第二日全軍整列進發以後,便是公孫珣自己都已經調整好了心態,扔下了所有的陰謀詭計,一心以西面戰事為主了。

帝國歷史最悠久的禁軍部隊在帝國最核心的一片平原上一路西行,速度不快也不慢,三日內行了一百三十余裏,便從函谷關來到了潼關,而提前出洛的京兆尹蓋勛蓋元固早已經等候在此。

話說,蓋勛此人終究是為忠臣,又久在涼州通曉軍事,所以雖然之前私下相會有些尷尬之處,而且他也知道公孫珣此番其實是代替大將軍解圍,卻還是不卑不亢,主動前來。而且其人盡忠職守,早早便沿途設置了大量補給點。

得益於這位京兆尹的幫助,漢軍行軍速度不免又快上不少,同時,其人還向行軍不停的公孫珣提供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報。

“他們走的渭水通道?”天氣寒冷,卻雲高氣爽,緩步騎馬行軍在傘蓋儀仗之下的公孫珣面色如常。“跟子伯想的一樣,雖然涼州叛軍有三條路可走,但美陽那邊之前被打成白地,幾乎沒有什麽可擄掠的地方,而若從西面那兩條路走,卻終要歸於渭水通道……陳倉如何?”

陳倉,乃是關中平原的西面門戶,扼守渭水通道,無論是從涼州還是漢中,只要想走渭水通道,都要先過這一關。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是明證。

“目前沒有聽到城破的消息,想來應該沒打下來,但具體情形卻不好說。”並馬跟在一旁的蓋勛不由正色作答道。“陳倉挨著渭水,為關中西面門戶……叛軍必然要傾全力而為。”

“叛軍到底有多少人?”公孫珣不由微微蹙眉。

“號稱十萬,但其實沒那麽多,也就八九萬,而且其中有兩三萬民夫是充數的,還有一萬余他們根本控制不住的雜胡,一進關中便四處劫掠了一番,如今眼見著是從北面通道走了,不知是往涼州,還是往並州西河一帶去了,但應該都是要回去了。”蓋勛趕緊作答。“不過剩下的卻都在陳倉。”

“換言之,還是跟子伯預料的一樣……”公孫珣的眉頭越發緊湊。“當面約有五六萬受叛軍統一節制的羌、漢、湟中月氏胡三族戰兵?”

“是!”蓋勛依舊答得幹脆利索,其人久在涼州,對叛軍知根知底。“子伯先生軍略上的大名我也久仰,實際上這也是涼州叛軍的極限……往死裏湊,不是沒有十萬戰兵。但涼州雖然舉州皆叛,可下面的漢人大族還是頗有忠義之心的,據寨自保之事屢見不鮮,所以五六萬戰兵便是叛軍傾巢之力了!”

“這是個好消息。”同樣眉頭不展的婁圭終於忍不住插嘴道。“可為何五六萬人打不下一個陳倉呢?距離彼輩入侵關中的應該已經有二十余日了,拋去前面五六日到陳倉城下的行軍,剩下近二十日,便是天寒地凍,便是不善攻城,又如何攻不下一個陳倉?!前將軍董公的兩萬人應該還在汧水東面駐紮吧?”

“不錯。”蓋勛微微頷首,卻又微微搖頭。“前將軍兩萬兵、左將軍兩萬兵,如今都見在汧水東側觀望,至於五六萬叛軍戰兵,如何攻不下一個陳倉,具體緣由無人知曉,我也只是有些猜測。”

“什麽猜測?”婁子伯一時好奇。

“叛軍心不齊。”蓋勛忽然一聲冷笑。“前年韓文約那廝火並北宮伯玉、李文侯、邊章,實際上已經統一了叛軍,但之前耿鄙事敗,王國、馬騰二人引州兵反叛,隴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黃衍都是以兩千石之身反叛的,也都各自有心腹部屬……若是這些人以實力最強的韓遂為首,尚且可信彼輩是誠心聯合,但這些人匯集在一起居然是以王國為首領,則其中必然有勾心鬥角之事……諸位,我久在涼州,焉能不知道這些人的底細,王國此人,不過是虛名好事之武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