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密謀

濁等人並不能看透世界的本質,對於這些傳言他們只有聽的資格,但也逐漸被影響。

司馬長見濁如此說,便道:“公子罃在洛邑力爭,公子緩卻為繼承君侯之位出賣西河。魏國之事,就壞在了君上身邊的壞人奸臣手上。”

“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士卒征戰,就該有土地。可公子緩那些人既要我們征戰,卻又不管我們的家人土地,這不是壞人又是什麽呢?”

“唯有公子罃上位,才能夠知道我們的疾苦,才能夠保住我們的家人和土地啊。”

“公子罃在洛邑,被朝廷之內的奸人鄙人所制,知道事不可為,也知道武卒的土地要被割走,時常痛哭。”

“他說,武卒為國征戰,卻不能保證他們的土地,這怎麽可以呢?如果真的不能夠爭取,他願意拿出自己的封地,補償那些割地被割的武卒們,以酬謝他們為國征戰之功。”

“士卒勇猛,卻屢屢戰敗,他這個公子也有責任,武卒將士卻無罪,怎麽能夠因為自己的過錯而讓士卒們受苦呢?”

他說到這裏,竟是雙眼飽含著淚水,粗糙的、長久拿握兵器的手指搓了搓眼睛,聲音有些哽咽。

那些旁邊的士卒也有幾個人被感染,忍不住道:“公子罃是好人,只有公子罃為侯,才能夠帶著我們富庶強盛啊。”

“是啊,都說公子罃極肖文侯,這樣的賢人若是為君才能好啊。”

好人可以感動別人,但卻不能受益天下。

至今為止,武卒軍中流傳的都是公子罃是好人,公子緩是壞人,有壞人奸臣禍亂國政才至於此。

這些謠言從來都會避開一個問題,那就是公子罃這樣的好人當政,應該怎麽做才能夠讓民眾得利國家富強?

若想建新軍,錢從哪來?糧從哪來?誰繳稅誰免稅?

讓一些繳稅的人繳稅他們不同意怎麽辦?大量的土地歸於貴族大家族所有,這些土地怎麽辦?

面對這些實質的問題,軍中傳播謠言煽動情緒的這些人都是避開的,因為這些東西沒法談。

即便是刻意避開這些話題,就在這些武卒們沉浸在感動之中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破壞這種感動流淚氣氛的話傳來。

“要我說,貴族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有什麽功勞呢?生下來就有那麽多的土地。他們又有幾人可以征戰呢?我們征戰一生才不過百余畝土地,可他們只是……”

話還沒說完,司馬長大怒,從篝火堆裏抽出來一根燃燒了一半的木棍,嗖的一下抽在了那個發牢騷的士兵的臉上。

那士兵如何扛得住一名從軍十余年的老卒一擊,其余人也都知道軍官打罵士兵這是合理的,更不敢說話。

司馬長怒道:“你說的這叫什麽話?難道貴族的先祖不是立下了功勛的嗎?你們的祖先無能,為什麽要去覬覦人家祖先拼命得了的一切呢?”

“難道你因為戰功獲取的土地,不會傳給你的子孫反倒是會分給別人嗎?這難道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我們的祖輩都是些無能之輩,所以才會窮困而無大功,也無土地。那些貴族或許沒有尺寸之功,但他們的祖先確實立下的大功,那麽傳給後代有什麽錯呢?你們的土地不傳給子孫嗎?既是這樣,你們憑什麽要認為他們占據土地就不對呢?”

“我看你的想法是被墨家蠱惑了!若再有此言,必受重罰,今日且饒你。”

濁等人不敢說話,只是唯唯點頭,那個說怪話的士兵捂著臉,連聲感謝不罰之恩。

在軍中說怪話,那是要受軍法的。

司馬長訓斥完,又與眾人道:“你們不要聽信墨家的那番言論。立功而傳於子弟,這是沒有錯的。只要君上能夠做到有功則賞,無功不賞即可。”

“你們之所以怨恨貴族,還不是因為你們的祖輩無能?若是昔年祖輩有功,亦可分封為君,這又有什麽錯呢?”

“所以,不要說這些怪話,只要努力殺敵,奮勇征戰即可。”

“公子罃賢人也,他若為君,必能賞有功而罰有過。你不去努力奮鬥,反倒埋怨天下的制度不好,這便是我瞧不上墨家那些人的原因。”

“土地歸天下人所有?哼,豈不可笑?憑什麽天下的土地就該天下人所有?我還說天下的土地該歸我所有呢,有用嗎?”

濁心想,司馬長說的確實大有道理。

他想,就像是自己家中的那幾個奴婢,整日偷懶不幹活,卻還埋怨說他們沒有土地。昔年武卒初創,他們的父輩沒有本事選入武卒,這又怪誰?

可也有一些偷偷讀過墨家的小冊子的士卒心想,司馬長說的就是廢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是因為周武王伐紂打的不承認這些話的人都死了。若是認可天下土歸於天下人的那些人,把不認同這些話的人都打死壓服,那麽他們的話便大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