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條路

邾城軍官暴動奪城起義之際,鄂邑城中,一場極為重要的會議正在召開,參加的都是這一次前往楚地任職活動的墨者。

對於天下,重建才是目的,打碎舊的只是手段。

這也正是為什麽泗上墨家的軍力已經可以完全碾壓楚國卻拖延了這麽久才動手的原因,為的就是打碎之後可以迅速重建新的秩序。

這次會議的目的,是傳達泗上一個月前的一場重要會議的決議,也是在討論鄂地的實際情況。

鄂地為天下要沖,又是江漢大門,這裏將是墨家在楚國變革的第一站,也是開門一炮,能不能打好極為重要。

除此之外,泗上有意將鄂邑作為楚地新郡的郡治所在。

一方面鄂地有煤、有大冶山鐵礦、有大冶山銅礦、有金礦,又有長江水路,正是整個楚地最適宜發展基礎工業的地方,條件極佳,完全可以復刻一下泗上的煤鐵行業,使之楚地迅速整體進入鐵器時代。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止今後出現割據江漢的情況,鄂地此時還不發達,必要大量移民;而其位置又在要沖處幾乎是四面受敵所以作為郡治最不容易割據。

至於泗上一個月前的那場關於楚地的會議,是關於今後的路線到底怎麽走的重要會議。

七年前適借助無疾而終的逢池會開始清理泗上的非攻立國派之後,逐漸達成了同義,但新的矛盾也已產生。

七年前,墨家的一部分人就開始倒向農家,墨家和農家關於將來天下建設的分歧也越發嚴重。

墨家批判農家是空想,農家批判墨家是打倒了貴族扶起了作坊主,還指責墨家就是天下第一號的大作坊主和大商人,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泗上的情況很特殊,為了戰爭的需要,泗上的農村采取的是類似於合作社的村社制度,泗上農村的人既是雇工也是土地擁有者,在這種制度之下既保證了兵員人口的穩定、保證了糧食產量,又使得村社可以組織起資本和勞動力發展一些輕型的工業。

如造紙、木炭、石灰、釀酒、紡織等等行業,再加上貨幣政策的調整和貨幣稅取代了實物稅,以及對周邊的吸血政策,使得泗上的發展遠高於別處,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景象。

但泗上周邊的情況就不一樣。

宋國之變後,宋國這個距離泗上最近的、被泗上影響最深、最受泗上工商業發展影響的、掃清了部分貴族殘余的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各個學派都在宋國進行著理想社會的嘗試,除了復古派的儒家之外。

而整個宋國也出現了三種不同模式的發展。

第一種模式,便是距離泗上最近、士和貴族階層最早完成轉型的地方。

他們在宋國之變中選擇支持墨家,而他們的發展也和泗上息息相關。

本身他們就有封地,有財富,隨著泗上工商業的發展,他們開始經營自己的封地、擴大自己的私田,采取了許多的手段,極力壓榨封地上的農夫。

他們擁有資產,可以購買耕牛馬匹、購買鐵器農具,擴大種植面積,將糧食、棉花等源源不斷地售賣到泗上。

而他們財富的來源,主要還是封地上的農夫。

一方面農夫選擇了逃亡到泗上,補充了泗上工商業發展急需的廉價勞動人口;另一方面經過這種殘余著舊制度的封地體系受益,這些貴族也完成了轉型,成為了大型土地的經營者,為泗上源源不斷地提供原材料和糧食。

宋國政變之後,這些人的利益沒動,底層不願意忍受的一批人早逃亡到了泗上,而剩下的逐漸開始適應這種雇工生活。

第二種模式,則是距離泗上略微遠一些的地方,將土地按照人口分配之後,允許買賣,徹底打碎了原本的土地。

數年時間,劇烈的貧富分化便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因素之下,富裕者越富、貧窮著越窮,無為而治順其自然。

富者開始養育馬匹耕牛,堆積肥料,能夠種植各種作物配合泗上的工商業發展;貧者經營不善,稍微出現點意外就難以維持,最終賣掉了自己的土地。

一部分富者擁有數百畝的土地,開始雇傭農工勞作。

貧者要麽成為雇工,要麽逃亡泗上。短短七八年時間,雖然不至於過於嚴重,但是痕跡已經非常明顯。

這兩種模式,都是泗上默許的,甚至是支持的。

一方面不用擔心不穩定因素,泗上的執政能力和財政能力,哪怕工商業沒有發展,也足以消化掉這些人口開墾新的土地。

另一方面,泗上工商業的急速發展需要原材料、需要糧食、需要人口做工。

尤其是伴隨著這七年的擴軍備戰,工商業發展更為迅速。棉布紡織、木料加工、造船、油料、漆皮等和擴軍備戰息息相關的行業發展極為迅速,利潤極大,到處都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