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逃跑前的內鬥

只一個時辰後,圍殲申公的戰鬥結束。

楚軍被殺一千四百余人,其余多數被俘。解懸軍傷四十,亡六人。

申公身中四十余彈,早已斷氣。

他身上穿著鐵甲,跟隨六指而來的兩個步卒師用的是燧石槍。

為了方便裝短劍做短矛用,是以很是輕便,彈丸足以殺人,但相較於那些廣泛配發的需要專職矛手掩護的重火繩槍或者稍大一些的燧石槍,威力還是稍差。

只不過此時鐵甲並未普及,多數士卒穿的也不過是皮甲,受制於技術導致的口徑略小威力略弱,倒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對付一下披甲不足的諸侯士卒和比起諸侯士卒更為落後的周邊地區足夠了。

泗上的槍從一開始就一直往輕便、能夠裝短劍做矛的路上走,甚至於第一批燧石槍不惜犧牲一定的威力。

主要是因為此時的披甲率太低,面對的又不是大量穿著重甲的敵人,沒必要在技術不足難以保證輕便和威力雙重效果的時候,朝著重且大的方向上走。

當然若是對面的敵人都是身披重甲的,這些燧石槍的威力就不太夠看了,但就以各諸侯國的國力,弄出一支身披重甲的軍團不談技術上的問題,便是經濟就要把這些諸侯國搞垮。

戰鬥結束後,大量被俘的楚人士卒十分高興,一則墨家並不殺俘天下皆知;二則墨家是要利天下的,這一點那些遊蕩於各處傳播道義施以符水草藥的身穿巫覡之人經常講述;三則墨家宣義部的人立刻用申地方言告訴他們:每家每戶都會有一份足夠一家人生活的土地、五戶連接就可以租借牛馬、廢除和封君的一切債務墨家並不繼承、廢除一切為封君私利的勞役義務、墨家也會發放鐵器可以為五年還清、墨家會控制鹽價收拾那些在封地內的奸商因為這不合於泗上工商業發達這個基礎之下的“貿易自由”。

況且也就是申公這樣水平的人無法有足夠的官吏進行鹽鐵專營只能包稅於奸商,墨家的龐大的、這些年已然開始自我擴張的官僚體系會把試圖控制這種隱形稅的奸商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泗上一眾民眾對墨家滅楚一戰最為關心的,就是泗上的那些作坊主、手工業主,因為他們需要更大的市場賣出去自己因為這幾年墨家擴軍備戰而急劇擴大的產能,各種手工業品最好的市場是賣到各個諸侯國的地面上,因為沿海之外的周邊地區大部分還處在刀耕火種的時代,指望那些人能夠買足夠的商品,短期來看太難,長期投入的話遠不如發動一場戰爭攻打那些和泗上三十年前生產力水平差不多的諸侯。

墨家攻楚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土地改革,土地改革意味著農夫手裏會逐漸剩下余糧,然後才有能力購買那些貨物。很多作坊主算過,如果整個諸夏諸侯國的農夫都有泗上農夫的購買能力,他們將會日進鬥金,而阻礙諸侯國的農夫擁有這麽大的購買能力的原因,不是因為土地太少以至於人均太窮,而是因為諸侯的貴族制度束縛了農夫。

反倒是泗上的諸多自耕農,單從短期利益上講,其實滅楚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好處。也就是一直以來的政策法規以及一些利天下的宣傳,使得軍備體系可以正常運轉。

當然,只要經濟雄厚,體制得當,訓練有法,就是一群人渣、人販子拐賣過來的人口都可以訓練成一支擁有足夠紀律的強軍。而且終究這還是一支有著利天下信念的軍隊。

墨家這幾年到底代表著誰的利益已經是一清二楚了,說是利天下,實際上墨家終究還是一脈相承地代表著城邑手工業者以及他們的更高形態的利益,自耕農不過是他們的兵員。

這便是理性的說知之術的可怕之處,冰冷無情,正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天道天志學說的準確貫徹,不可能做到全民的仁和全民的義。

不過對於還處在貴族制度壓迫束縛之下的農夫,哪怕是墨家不是農家描繪了一場不可能實現的農家幻想,卻依舊可以給他們帶來希望和更好的生活。

不是墨家做的太好或者切身就是一個農夫的利益學說,只是因為貴族們做的太爛,把庶農工商都推到了貴族的反對面。

自耕農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麽軍功爵制度成為擁有農奴的地主,要麽重工商政策成為作坊雇工或者農業雇工。至於既是股東又是雇工的第三條路,走起來太難,墨家已經基本放棄在泗上之外推廣。

墨家既然斷絕了第一條路和第三條路,那這些人的命運在幾十年甚至百年的將來也已注定。

但於此時,這些多多少少聽過墨家宣傳的楚國的被俘農夫,還對未來充滿著希望和喜悅。

這些申地的俘虜很聽話地接受了墨家宣義部的宣傳,自己用簡單的工具搭建了營寨,抓出了貴族,推選出了有威望的人讓他們自行組織,就被收攏了武器留在了原地,還有一些墨家的傷員和幾名醫者也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