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碭山圍城戰(九)(第2/2頁)

他心中早就窩著一團火,自己這一支主力師竟要給工兵和炮兵打下手,做他們的附屬,為掩護他們而存在。

他們的任務就是防備城中的人反擊破壞壕溝,參謀部的人早已經制定了完善的備案。

在距離城墻二百五十步的第二道平行壕挖掘之後,他們師的一部就前出到距離城墻三百步左右的距離,那裏是城上火炮直射的範圍之內,但卻不是瞄準射擊的範圍之內。

現在各國火炮的內膛加工技術都不合格,若不然泗上制械所的人也不會為了氣缸愁的到現在也只能做出來那種只能用於煤礦提水和拉車用的氣機,三百步的距離已經是這時候各國銅炮所能瞄準的極限。

泗上的能稍微遠些,也就占了幾何和九數、以及一些機械加工的優勢,但也優勢不到哪裏去。

用柳條筐裝土做好的防禦營壘胸前,可以阻擋城頭可能的炮火和鉛彈、弓弩,也能夠在後面整隊。

一旦二百五十步遠的平行壕拓寬為四步完成,他們就可以繼續向前推進一點。

在城門的正面,第一師一共有六個連隊駐守,還有兩個先登營連隊,用於以防萬一敵人沖入了壕溝在壕溝內肉搏廝殺。

第一師的師長看不懂城內的意思,在他看來,這要是在泗上哪個軍官作出這樣的決定,肯定要被督檢部找談話,下場十有八九就是送去南海建設樂土。

他預想過城中的反擊方式,包括且不限於趁著夜晚夜襲、趁著攻城的間隙最容易松懈的時候反擊,但卻從未想過這樣的反擊方式。

他所預想的,犯了一個大錯,就是用泗上義師的組織力去預想敵人的組織力,不是哪一支所謂的諸侯強軍都可以夜襲的,也不是哪一支諸侯強軍都可以在不整隊的情況下保持不退的。

透過望遠鏡,師長可以看到三百多人排成陣列,踏步向前。

最前面的人頭戴皮帽,身穿皮甲,手中持劍,最前面的一個人擎著一面旗幟。

後面的人手持戈矛,再後面還有些鼓瑟吹笙的鼓手樂手,寂靜的碭山城外飄揚著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

浚哲維商,長發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

玄王桓撥,受小國是達,受大國是達。率履不越,遂視既發。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帝命不違,至於湯齊。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昭假遲遲,上帝是祗,帝命式於九圍。

受小球大球,為下國綴旒,何天之休。不競不絿,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祿是遒。

受小共大共,為下國駿厖。何天之龍,敷奏其勇。不震不動,不戁不竦,百祿是總。

武王載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苞有三蘖,莫遂莫達。九有有截,韋顧既伐,昆吾夏桀。

昔在中葉,有震且業。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

若有若無的歌聲伴隨著後面的鼓手的樂音,越發清晰。

這是一首諸夏特色的史詩,諸夏是有史詩的,商人有商人、周人有周頌,哪怕是齊國都有姜太公乘車沖擊的勇武詩篇。

這是一篇屬於殷商公族的史詩,記錄了從商契到成湯的恢弘。

這樣的史詩伴隨著那股明知必死而向前、頗有墨家赴湯蹈火死不旋踵氣質的斥前進,似乎會極為肅殺。

然而第一師的師長聽了半天,卻忍不住笑罵道:“狗日的皇父鉞翎真把自己當伊尹了?商頌數篇,他倒是會選這首,有意思。”

師的墨者代表失笑道:“終究,他只是詢政院大尹,卻非宋公。除了自比伊尹,就只能自比傅說。”

“然而傅說那是‘上帝托夢’於武丁而選出的,出身過於低賤,合尚賢之理,他又不能用。伊尹嘛……哈,他倒是想做,這是將我們比作夏桀呢。”

“他這麽唱,倒真的說明天下已經不可能彌合了。在貴族眼中,我們是夏桀;在庶民眼中,我們是湯武。同一個人、同一個義,卻有不同的看法,當真有趣。”